六
李寻欢出了院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打算，他很自然的在狄龙的宿舍里安了家。这个宿舍原来是狄龙和他的前男友一起住，李寻欢来的突然，又没有清理过，所以能发现很多狄龙与其他人在一起的痕迹。之前总是耽于床第之欢，现在两个人渐渐的规律生活起来，这些痕迹就变得非常刺眼。这是狄龙认为的。 李寻欢早就察觉到了，那个可爱的卡通围裙，冰箱里的半罐啤酒，卫生间里的双色毛巾，拖鞋，床头柜里的避孕套……这些全在李寻欢的眼睛里。 他是个混迹情场多年的浪子，只要在屋子里扫一眼，他就大致能够猜测出狄龙曾经的生活状态。不过，这些只是他的本能，他并不能够阻止这些信息进入脑子，但是这些东西也的确不能够进入他的心里。 不要说这些只是狄龙曾经的生活，哪怕是现在他有，李寻欢也并不会在意。 可是他发现狄龙已经开始给他置办生活用品，然后慢慢用他的东西一件一件取代曾经的东西。 有一次他说，“我只是暂住在这里，不用这么麻烦。” 狄龙说，“暂时也要搞，就有家的样子，否则和酒店有什么区别。” 李寻欢经常住酒店。他的床伴虽然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多，但是他也确实有过几个。他一个omega，终究是不能够离开alpha的，他需要alpha的临时标记。这样在酒店里就更加方便了，在生活上也有人照顾，总归是更舒服的。 他看看狄龙，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人，竟然要和自己绑定在一起，也许这就是命运吗？ 他被标记的事情，老李很快就知道了，他勒令李寻欢回家。李寻欢虽然风流惯了，但却从没有违背过老李的命令。丑媳妇早晚都是要见公婆的，李寻欢还是带着狄龙回了李园。 其实狄龙是个传统的人，他早就想要去看一看李寻欢的父亲，可是他提起来时，李寻欢却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如果不是老李，他恐怕不知道多久才能踏进李家的大门。 狄龙穿的很正式，他抓着李寻欢的手，握得很紧。他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在一个omega神志不清的时候成结标记，这么久以来不仅没有任何表示，还动手打了人家的家里人，这在谁看来都不是一个好人。狄龙的紧张也不仅于此，他怕李寻欢为难。 他做的事情他会承担责任，但是李寻欢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知道李寻欢会护着他，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这样，他会难过，会伤心。 狄龙看着李寻欢，自己无论怎么说，他还是会坚定自己的选择，还是会去做。他是一个轻易不会改变的人。 李寻欢和他又坐在当初那个劳斯莱斯的后座里，只是一次去了狄龙的宿舍，一次去了李寻欢的家。 李园被叫做李园，并不仅仅是因为它足够大，主要是因为它有格调，有品位。十足的中式园林，在现代来看已经并不常见。李园里的人也有着和现代人格格不入的性格和人生观，所以当年大考排名第三的李寻欢，也被人戏称为小李探花。尽管听到这个外号，李园的人都不会很开心，但是却从来没有正面的拒绝过，于是这个名号也就被流传开了。即便那场大考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可李探花依旧成了李寻欢的另一个名字。 狄龙当然也听说过，可是当他真正进入了李园，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气势和属于他们李家的世界，他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李寻欢被叫做李探花。 其实单看一座宅子，一处风景，是很难判断一个家庭，一个人的。但是偏偏就是因为这座宅子，这里的风景，才引得多少人的艳羡和嫉妒，才会阴差阳错的发生了多少改变人一生的事情。照此来看，透过这座宅子，看他们李家，也并不是那么离谱了。 狄龙又看看李寻欢，他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他甚至并不是那么在意钱财，他只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是，当他面对着这样一座宅子，他就知道自己就算奋斗十辈子，也不可能给李寻欢现在的生活。 他知道李寻欢比自己还要不在乎，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生活，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狄龙就要替他在乎了。 这还是狄龙第一次产生这种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只是那一瞬间的震撼忽然击穿了他的勇气。不过下一秒他就被李寻欢握住了手，“我们进去吧，这一次有你在，我也许会多吃点饭。” 看李寻欢微笑的样子，他的勇气又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怯懦，他没有资格怯懦，他只要一个选择，那就是把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担当起来。 李寻欢牵着他，推开了面对着他们的大门，没有想象中的明枪暗箭，冷嘲热讽，全家人都在等着他们。老李坐在沙发上，龙啸云和林诗音就坐在老李的身边。 那是一个带着书生意气的老爷子，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很有精神。老李听见开门声，歪过头望过去表情说不上有多好，但并不坏。龙啸云和林诗音则起身去迎他们。 龙啸云笑的很灿烂，像是之前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寻欢！你终于回来了！爸爸都等了一会了！” 李寻欢皱起眉，低着头，“是我不孝。”原本很微妙的气氛被龙啸云一句话带偏，李寻欢只得低头认错，别无选择。 放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两个人都没有要抛弃这段关系的意思，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放在李园，李寻欢这样做是很过分的了。 他牵着狄龙走过去，“爸爸，这是我的……” 老李还是那副表情，他淡淡开口，“不用介绍了，小谭是吧。” 这是他的原名，可能是因为老李并不喜欢他的职业，也并不承认他在职业上获得的成就，自然也不愿意称呼他的艺名。 狄龙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伯父……” 李寻欢说，“爸爸，对不起，这么久以来，让您老为我cao心……” 不知道是不想听还是听不下去，老李摆摆手，“好了，吃饭吧。” 一家人又围在那个李寻欢熟悉的餐桌上。其实老李并不经常在家里，也并不经常在家吃饭，只是只要老李在家，李寻欢就也要和家里人一起吃饭。这个场面，李寻欢并不想要面对，但是又不得不面对。 现在有狄龙在身边，他好像也有了除了厌倦的其他情绪。狄龙给他夹了口菜，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吃饭很安静，这样一个动作在他们李家都是很不寻常的了。只是老李并没有阻止，更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用余光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若有所思。 龙啸云也在观察着，他的心里升腾起一团火。他在李家这么多年，一直都谨小慎微，默默遵守着李家那些繁琐的规矩，甚至成为了那些规矩的守护者，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了归属感，有了一种，他是真正的李家人的感觉。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一个可怜的小丑，一个仆人，一个靠要饭才能生存的乞丐。 狄龙他可以无视李家的所有破规矩，他可以在餐桌上给李寻欢夹菜，可以和李寻欢相视一笑，可以不卑不亢的和老李探花聊天，甚至可以让老李探花特意腾出时间来等他一起吃饭。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李寻欢。 因为他标记了李寻欢，是名正言顺的李家的儿胥。如果他翻脸不认人，李寻欢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标记的不仅仅是李寻欢，而是整个李家，包括他龙啸云。 所以他们全家人都要看一个戏子的脸色，哄着他，还让他能够保住李寻欢的命。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只是因为自己不是alpha，就只能一辈子给人当狗！ 这公平吗？ 这个餐桌上，还有一个林诗音。她看着李寻欢的笑容，其实自己应该为他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舒服。 比看见李寻欢受伤要更加的不舒服。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李寻欢是真的喜欢这个alpha，所以才会说自己很幸福的话。原来他是真的很幸福。 他甚至真的把alpha领回家里来，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认两个人的关系。这是她前十几年一直在期盼着的场景…… 不过她已经不想好久了，她已经不能想，也根本不奢求了。 林诗音看着他们，眼眸里露出一丝苦涩，她又看了看龙啸云，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吃着饭菜，就像他们从小到大被教育过的一样。 林诗音也收起了她多余的目光，默默的和龙啸云一样，继续吃着没有什么味道的饭菜。 一餐过后，老李也并没有多留他们。原本如临大敌，草木皆兵的狄龙，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叹气？是不是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狄龙搂着他，“我哪里敢不满意你们家，我是觉得自己应该是过了第一关了。” 李寻欢说，“你在玩闯关游戏吗？你当我爸爸是什么？游戏里的大魔头？” 狄龙无奈的说，“老天爷，我可冤死了。” 李寻欢笑了，“既然我爸爸不是吃人的大魔头，你干嘛那么害怕。” 狄龙又摩挲着李寻欢的手，“这次，伯父没有提我们的婚事，我想可能是要我提，过几天我再来一趟吧。” 李寻欢说，“他可能是忘了。” 狄龙想，老李探花都快成了人精了，他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狄龙说，“也许是吧，要不让他老人家退休算了，我这压力就小很多了。” 李寻欢撇嘴，“好啊，回头我就和爸爸这样说。” 狄龙赶紧改口说，“我开玩笑的！你要是说了，我恐怕连进家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寻欢大笑着说，“逗你的！你那么认真！” 狄龙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也说不上是谁逗谁，总之是很开心的。 李寻欢的大拇指摩挲着狄龙的，他看看狄龙颈后的抑制贴，他一个omega都都从来不贴这种东西的。他伸出手又把抑制贴摘了，那扑鼻的梅香再一次袭来。狄龙看了看李寻欢，这是满满的暗示。 李寻欢就笑着，牵着他，把他按在旁边的草丛里。狄龙有点慌，“这……会有人来的……” 李寻欢说，“你怕了？” 狄龙一个alpha怕什么，他怕对李寻欢不好，也怕有人看见李寻欢。他是有私心的，他只想自己看被情欲浸润的李寻欢，看他脸上的潮红，听他那带着隐忍的浅浅呻吟。 狄龙把大衣脱了扑在草坪上，自己则压在李寻欢大身上。他是比李寻欢大一圈的，这样就能挡住了，别人就看不见了。 李寻欢亲亲他的喉结，“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玩的。” 狄龙温柔的摸摸他的额头，下身已经硬得不像话了，另一只手伸进李寻欢的裤子里，那里果然早就湿透了。他把一手的黏腻全部蹭在李寻欢的前胸那块布料上，抓着自己，就向omega的xue里探。 李寻欢还嫌不够，用自己细白的双腿，蹭着狄龙精壮的腰侧，“老公，你怎么不用力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狄龙粗喘着，听这话哪里还要继续克制了。他用了些力气，好让李寻欢明白自己的心意。李寻欢像是很开心的笑着，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呻吟，只是有那么一瞬，他侧过脸，在那些枝桠的间隙里，他看见了一个细瘦的人影。也就在下一秒，那个人影转身不见了。 李寻欢好像是真的被cao弄得狠了，他笑着流了泪。 狄龙于心不忍，他亲亲李寻欢的嘴角，“我是不是……过分了。” 李寻欢闭起眼睛，他搂着狄龙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这样一次激烈的性爱过后，李寻欢便觉得疲惫不已。狄龙给他穿好了衣服，背着他出了李园。车开到了宿舍楼下，狄龙又给他背上了楼。看着始终不肯说话的李寻欢，狄龙摸摸他的脸，给他做了些清理，换了他洗好的睡衣。李寻欢是喜欢干净的，狄龙非常清楚这一点。 忙活完，狄龙也上了床，从身后抱着他。其实狄龙也察觉到了有人过来，他明白了李寻欢为什么忽然求爱，也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失落。 一个omega是很难和beta长厢厮守的，不论是林诗音还是龙啸云，都很难和他有一个好结果。 谁能想到，一个出了名的浪子，竟然会用情至深到这个地步呢。 此刻，狄龙的心里没有愤怒和厌恶，他满怀着心疼。他明白一个omega在这个世界里的种种困难。他们本就带着一身的枷锁生存，哪怕是有了感情也大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哪怕是天之骄子的李寻欢，也难免会有这样的无奈。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在意钱财，不在意身体，不在意命运，而他独独在意的那个人，却永远都读不懂他。 李寻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alpha，“你也看见了，你都知道的。” 狄龙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 李寻欢摸摸他的脖颈和前胸的肌rou，“那为什么还会带我回来，还对我这么好。” 狄龙听他说这两句话，非常平静。狄龙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沉默，会任他摆布。他在等狄龙的抛弃或者其他什么……总归不是温柔，不是此刻的拥抱。他在等着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他伤害了一个爱他的人，他该死。 狄龙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背一段路，换换衣服就是好吗，小李公子，您的要求有点低。” 看李寻欢又表露出那种迷茫之色，狄龙就笑了起来，他把李寻欢抱在怀里，“在第一次你遇见我的时候，我正在为我的上一段感情撕心裂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也许也要几年，也许只要几个月。那么换到你的身上，我也愿意像你包容我一样包容你，等着你走出来。我有大把时间，我有我的后半辈子。” 狄龙没听见李寻欢的答复，他只是回抱住了自己。狄龙笑了笑，两个人就像往常一样，在彼此的信息素里，安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