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孤便亲临寿仙宫,莫使爱卿年华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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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寿仙宫新搬了个美人儿,据说生得国色天姿,把大王迷得神魂颠倒!” “寿仙宫是先皇太后的宫殿,当年连姜皇后都没有迁宫,这新来的狐媚子怎好意思自比皇后!” “我有个同乡在鹿台当值,听说那美人是西岐世子献给大王的,自打他入宫觐见,那人便住了进去,也不知真假。” “喏,迎面走来的姜文焕,问他不就知道了!” 谈笑的女眷认出来人,纷纷挥动丝绢,笑语盈盈:“东伯侯,别来无恙呀!” “先前还能时不时在宫中见到你,如今是人影都没了,怕是把我们都忘了吧!” 姜文焕今日沐休,特来宫中觐见。他身着一袭华服,没有了厚重的盔甲,眉宇间的温润之色尽显,看上去分外和蔼可亲。因此,他在宫中的异性缘一向很好,连宫娥女眷亦爱与他闲谈。 他微微一笑,虽身份有别,依然遥遥地朝她们行了个礼: “大王让我去守城门,平日里无事不好擅离。哪敢忘记各位jiejie。” 众女子又捂嘴笑闹了一番,其中有心思活络之人,迫不及待朝他打听方才议论之事:“你向来跟姬发要好,是这么回事吗?还有,他最近怎么也总见不着人,神神秘秘的。” 姜文焕一怔,随即道:“此事我并不清楚。听闻西岐世子品性端方,想来不会以玩物进贡,谄上媚下。” 他犹豫了一会,又补充道:“姑母.......先皇后素来喜静,寿仙宫太过宽敞,不遂她的意。而且,她也想离先太子近一些。” 短短数日,姜文焕的姑母与表弟死的死,废的废,他虽得了东伯侯之位,却只是日日镇守城门,与普通侍卫无异。女眷中有与他关系较熟的,不禁掩面叹息:“先皇后为人和蔼,最是体恤人。如今东宫空悬,不知哪位娘娘有这个殊荣.......” 这厢众人正在为皇后之位而忧心,龙德殿上,却是数位大臣联合谏言,弹劾美人苏氏秽乱后宫,逾越礼制。 卿士梅伯率先进谏:“陛下!寿仙宫乃先皇太后之居所,唯有东宫才配入住。如今姜氏薨逝,东宫不复,陛下怎可让苏氏贸然迁入,使得前朝后宫流言四起,礼崩乐坏!” 纣王道:“寿仙宫本就空悬,若再不好好打理,恐怕离荒废不远了。” “可苏氏身份低微,不配入住!” 纣王神色微有不耐:“身份低微也是孤亲自封的。梅卿士若嫌不够,孤再向上追封几级。” 短暂的寂静后,上大夫赵启跪下直言:“陛下,听闻苏氏仗着年轻貌美,常以媚术乱主,白日宣yin,实乃红颜祸水........请大王以大商百年基业为重,保重龙体,勿为色欲所耽!” 此话涉及到了纣王后宫秘事,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一时间几位进谏的大臣纷纷冷汗涔涔,生怕纣王大怒之下一并牵连。 然而,纣王唇角微动,竟有含笑之意:“你听谁说的?白日宣yin,又是怎么yin法,还请详细说与孤听听。” 赵启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一时不知是否该供出此人名字,正在踌躇之际,只听队列中一人朗声道: “臣夜观天象,见天喜星[1]异动,便知大王觅得一绝色佳人,此人身份尊贵,世间罕见,大王视其如珠如宝,不惜昼夜相伴.......” 此人便是执掌司天监的杜元铣。纣王见他年貌尚青,言谈间神神叨叨,活像个小老头,颇感兴趣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杜元铣清了清嗓子:“臣资历尚浅,修行不够,只做推演,权当博大王一笑。” “但说无妨。” “臣昨夜仰望璀璨星宿,料想大王定与佳人共度良辰。春宵苦短,佳人含羞带怯,大王便恣意怜爱,因此耽误了早朝.......前些时日,大雨倾盆,佳人初沐圣恩,泪如梨花洒落,哀泣一夜,大王亦因此彻夜未眠。再回首前日,大王与佳人宴饮聚仙阁,酒意正酣,兴致盎然,竟遣散宾客,只留佳人在大殿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咳咳。”大司命比干听不下去了,主动打断了杜天监的话:“既是推论,便无需再提.......” “臣以为国运之事,离不开列祖列宗的庇护。如今大商天谴在即,大王为何不携美人去宗庙祭祀,祈求祖宗庇护。到时候臣再灼龟观兆,便知此人是凶是吉。” 纣王神色自若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欣然应允。 下朝之后,纣王待群臣散去,悠悠叫住了低头欲走的皇家侍卫姬发:“孤还没让你走呢,过来。” 姬发步伐一顿,转过身,霎时换上了另一副神色:“大王。” 纣王仍高坐在金銮殿上,他主动解下剑,上前几步,屈膝而跪:“请问大王有何吩咐?” 殷寿打量了他片刻,温声问道:“刚才杜元铣的那番推论,你听了吗?” “........” 姬发垂头不语,但脸庞与耳垂皆已赤红。 殷寿感慨道:“流言猛于虎也。不过短短几日,孤在他们心中已成了荒yin无道之徒.......姬发,你怎么看?” 姬发磨了磨牙,诚恳道:“臣认为,谏言者乃忠臣也,虽言过其实,但忠心可表。陛下应当从善如流.......” “杜天监一番话令孤大开眼界,世间极乐,莫过于此。看来孤还有待精进。” 殷寿说罢,伸出手指,朝姬发羞红的耳垂处轻轻一弹,笑意中满是狎昵:“今夜孤便亲临寿仙宫,莫使爱卿年华虚度。” * 姬发几乎是闷着头小跑出了大殿,他走的急促,片刻后便在翠竹小径上迎面碰上了欲要出宫的姜文焕。 天光和煦,微风拂面,狭窄的小径两旁竹叶交错,发出沙沙的响声。 二人自从姜桓楚下葬之后便鲜少有往来,如今正打照面,避无可避,一阵沉默后,姬发主动问好:“文焕,好久不见。” 多日不见,姬发似乎清减了些,好在气色不错,姜文焕注视着阳光下他被风吹动的鬓发,心头像是被鼓槌轻敲,酸涩难当,但面色依然平静如常:“好久不见。” 二人并肩而行,姬发又问:“难得见你休沐,刚来宫中转了转,便要回去?” 姜文焕道:“鄂顺、殷郊不在,故人游故地,难免睹物伤情,无甚可逛。不如回去睡觉。” 二人又是一阵无言。谈话间,姜文焕察觉到姬发行走间有些轻微的不协调:“你的腰怎么了?” 姬发扶了扶腰,苦笑道:“前几日犯了错,被好一顿收拾,得养几天。”他主动岔开话题:“难得聚聚,叫上兄弟们一起喝酒去,这回我做东!” 姜文焕观他笑容间似有淡淡阴翳,思忖片刻,道:“喝酒就算了,我那里有些上好的药油,你随我来,我帮你推一推,死马当活马医吧。” 姜文焕的住处同他的为人一样,打理得干净敞亮,连被褥都泛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姬发怕药油弄脏枕巾,便主动脱下外袍垫在榻上,上半身赤条条地躺着。待姜文焕端着药油过来,见他满背纵横的红印,不由吃惊:“究竟犯了什么事,被打成这样?” 姬发心想,若是脱了裤子,可比这吓人得多。此事不便多提,他含糊地笑笑:“替父请罪,惹恼了大王。” “.......你父亲还好吧?” 姬发叹了口气:“还是关在天牢,最近连我都不允许探望了。” 姜文焕便沉默下来,姬发只觉得腰部一暖,冰凉的药油已在姜文焕手掌间展开,搓揉至热。他常年舞剑,手劲大,技巧也不赖,沿着脊骨一顺地从尾椎骨捋到脖颈,阵阵快意伴随着酸楚直冲脑门。姬发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泛着懒洋洋的酥麻,不由打了个哈欠:“这几日总梦到过去的事,醒来以为咱们还住一个帐。” “总算念我的好了,没白给你叠了那么久的被褥。” “谁让你叠的比我规整!能者多劳!”腰间痒痒rou不慎被碰到,姬发颤笑着去躲:“喂,你故意的吧。知道我怕痒.......文焕!” 同样的部位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角度极为刁钻,时而酸胀,时而酥麻,姬发这回闷哼了一声,后颈连同耳垂都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你再捏一下试试!” 姜文焕失笑,浸满药油的手掌顺势在他臀上拍了一记:“好心给你按,还被嫌弃。下回可不做这亏本生意了。” 他本是开玩笑,力道不算重,姬发却“啊”地叫出声,肩胛骨猛地缩起,像是疼得狠了。这一下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等他发觉不对时,姜文焕已经扯开他的亵裤,旋即深吸了口气,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怎会如此!” 方才他匆匆一瞥,只见那圆丘之上伤痕累累,竟无半块好rou,绽开的皮rou混杂着黑紫的暗痕,一眼望去煞是可怖。 更令人难堪的是,除此以外,隆起之处深深嵌着几枚齿痕。那印迹极深,似要嵌进rou里,周遭一圈显现出青紫的淤血,宛如某种凶兽的利齿所为。 仅仅一眼,他便觉得气血上涌,一股奇异的愤怒混合着伤心升腾而上,令他顷刻间呼吸急促,有些许震惊,又有些无力。 姬发从榻上飞速地爬了起来,姜文焕这才瞥清他胸膛上也覆盖着斑斑齿痕,位置还颇为尴尬,围绕着一圈充血的茱萸,全然不似良家女子所为。 姬发垂着眼眸,双颊也是赤红斑斓的,同姜文焕一样。同为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们太了解彼此脑海中都在想什么了。 “你这几日都住在了哪里?”姜文焕蓦然发问,他的吸气一下比一下重,如同某种受伤的困兽。 姬发以沉默应对一切。 寿仙宫.......西岐进贡的美人.......零零散散的线索逐渐被串成一条清晰的线,姜文焕头脑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时刻,恍然大悟之余,忽然生出一股犹然的愤怒: “这就是大王不杀你父亲的理由?” 随后他看到姬发哆嗦的唇,惨白的面色,心一点一点沉下来,坠入了愧疚难当的深渊,改口道:“是他逼你的吗?” 姬发眼眶发红,一滴清澈的眼泪滴落在攥紧成拳的手背上:“没人逼我,我自愿的。” 他声称自甘堕落,可流泪的双眸却暴露了一切:“你看不起我吧。我自己也瞧不上自己。可罪是我酿成的,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父兄惨死。” 姜文焕仰起头,拼命眨眼,以掩盖眼眶的酸楚。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心结难消,或许他应该学崇应彪,痛打姬发一顿,就当是为他父亲,为鄂顺,还有那些枉死之人。 可看到姬发的眼泪,他却像被抽光了力气,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随后掌心一热,却是姬发俯下身,将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中: “姜文焕,大王不许我私下出宫.......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