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52:War Drum(鼓角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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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52:War Drum(鼓角崢嶸)
6月14號臨近晌午時分,一條衣不蔽體,渾身浸透污泥的身影出現在孤山腳下,她翻褲兜找車鑰匙時,卻瞥見一英里外的埃蘇迪迦鎮前,有兩名少女正在慢悠悠騎行。 「真是活見鬼了,短髮的那個怎生得那麼像安娜呢?難道我被幻境中的老嫗給騙了?呂庫古小姐並非我女兒嗎?」勿忘我一連喊出好幾聲不可能,腳下開始生風,抄了條捷徑,兔起鶻落地躍下山脊,擋在倆人面前,叉着腰高喝:「站住!那個短頭髮的,你叫什麼名字?」 兩個小妞見平地間忽然冒出名不速之客,不由一驚,深以為又遭上了什麼魑魅魍魎。定睛細觀之下,來人只是一個蓬頭垢面,骯髒發臭的婆娘,而且手腳帶傷,便安下心來。短髮女拔出槍譏諷道:「老子的大名叫你爹,別擋道,你這個癟三,想吃鐵蓮子嗎?」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想確認清楚,」勿忘我連連擺手,問:「你會不會正巧叫安娜?」 「我們不知你在說什麼。」邊上的同伴略顯文靜,她怕惹出事端,忙制止短髮女亂來。兩人爭執中,露出掛在脖頸下的一扇珠簾,這東西已被撅得稀爛,早已成了件廢品。 「那為何小女的朝露會戴在你身上?還敢繼續撒謊嗎?」勿忘我擼起袖子,探出一對陰爪,獰笑起來:「我看你倆是活膩味了,老實招來,免得皮rou受苦!你究竟是不是安娜?」 短髮女的腦海中迅即掠過不久前剛與同伴做下的惡,將一位視自己如己出的大美女害死在深雷場下,那個大姐就曾多次提到安娜這名字,並說自己比她大,定要保她逃出山銅礦井。而今,一個怪物女人擋住去路,顯然就是她老媽,若是給她知道自己愛女已被殘害身死,不找自己拼老命才怪。想到此,她將手一揚,隨便指了個方向說:「那個人才是。」 勿忘我剛側轉臉去,兩個小妞撞開她沒命蹬車,瞬間騎出了老遠。彌利耶緩過神後,便抖開陰爪開始追擊。短髮女見自己被纏上,忙不迭朝後射擊,結果子彈全部打光,也只是稍稍阻慢些她的腳步。這個娘們絕不是人,應該與她女兒一樣,都是來自陰蜮的妖怪。 可惜勿忘我逃出絕地時身負重傷,氣血不濟逐漸被拉開距離,正待破口大罵,方見倆人蹬車匆忙,將掛在行李架上的大包顛落途中,最終只能望洋興嘆,撿取了這唯一的物件。 輾轉回到教堂山後,勿忘我美美地洗了個澡,然後將所有雜物傾倒在床上,一件件仔細查看,想要從中搜尋證件或手機,找出這名少女究竟所謂何人。然卻很可惜,包中除了火雞腿和牛rou乾糖紙外,什麼有價值的物品都沒有。只有一本便簽,但已被撕得只剩下封皮。 「難怪她倆沒有回身來奪,原來所有有價值的信息都被銷毀了。」勿忘我點起支煙,獨自來到陽台前眺望,順手擒住飛過的麻雀填入口中,正吃得嘴角滴血,突然打了個激靈,回眸看向自家浴室。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將無頭鳥屍一丟,撲到浴缸前,雙手在血水中亂掏。 她那身爛到無法再穿的皮衣里,有一面被破成兩半的掘墓人面罩,在一天前它曾是完整的,又是誰將它破壞了呢?扯爛面罩之人正是她,因為在逃離山銅礦井時,勿忘我遭上了難以想象的強敵。水銀心瓣竄出的閃靈狄奧多雷,在將一眾暗世界精英揍得爬不起身後,攀上岩壁開始飛竄,打算迅速逃離囚禁自己的牢籠。然而,它恰巧與紫眼狐狸撞上了,以勿忘我那點單薄伎倆怎敢與之交手,忙匍匐在地懇求饒命。不料老妖追擊並不為了幹掉她,而是瞥見她背着的行囊里有隻掘墓人面罩,當獲知這點後勿忘我忙雙手奉上,由此撿回一條命。 然論花花腸子它怎敵得過紫眼狐狸呢?彌利耶在掏包時已將面罩一分為二,祭出自己部分血rou幻化完整,將餘下的一半偷藏進奶罩里,此刻勿忘我端在手裡的正是它。 「小女曾說,此物能窺透悠遠的過去,將曾經發生過的往事再度還原,只有她和法國小子懂得怎麼看,他倆才是最早的使用者。不過面罩已被撕爛,按聖維塔萊的觀念,等於隔開了一世,而今它在我手裡,等於進入了下一世,那麼詛咒也自然破了。」勿忘我盯着面罩出神,自揣道:「倘若我將它修復,不就能從那個妞包里的這堆破爛中找出答案來了嗎?」 這固然是個優秀創意,然神鬼器物並不為她意志所轉換,只忠誠舊主。紫眼狐狸耍盡手腕也尋不得答案,只得暫時偃旗息鼓。在靜養期間,她頭腦中顛來倒去盤着短髮女留下的幾句話,此人必然與呂庫古小姐相識,那麼只要找到愛女,通過她不就立即能獲悉答案了嗎? 於是,她精心打扮一番,將自己偽裝成花白頭髮的老嫗,跑來夏洛特的果核酒店踏班,果見得林銳與金髮小子好端端活着,並已成為了這家店的前台接待。兩者相比,還是東亞小子愚鈍些好cao弄,另一個油腔滑調社會經驗更豐富。她為自己要了間房,借着投訴吵鬧騙得林銳進屋,剛一合上門,便將他撲倒在地,唇舌立即填了上去。 「誒?你有話好好說,將我推倒在床想幹什麼?」東亞小子見自己被個老太壓在身下,不由慌得高叫起來。啟料,一股暗綠色氣霧騰起,他的雙眼開始發直,形同木偶一般。 「寶貝,是媽媽啊,你可想死我了。」勿忘我忙卸去偽裝,摟着他滾翻在床,極盡纏綿過後,哀聲感嘆自己數月來的遭遇,然後將掘墓人面罩提給他,說:「現在你幫我看看,這隻破包里究竟藏着什麼秘密,不要有所遺漏,將目視所見全都畫下來。」 就這樣,被迷暈的林銳戴起面罩,雙手機械地在紙上描繪。兩小時後,他帶着滿面歉意地離去,打電話通知我登門換上幾套柔軟被褥,並說這個老太囉嗦得叫人厭惡。勿忘我獨自躺在床頭,望着記錄在破紙上的圖樣,心中樂開了懷。 打那之後,她通過皮術開始混跡在我倆周圍,偽裝成路人、混混或中年大媽,時刻監視着一切,待到林銳與眼鏡回月谷電台,也一塊跟來佐治亞,從而靠着旁聽獲取了更多諮詢。 「行了,從他身上再也榨不出更多油水,該是去見見暗世界那群垃圾的時候了。」在浴缸水下屏息冥想的勿忘我,開始檢索起各條時空線中最佳契機,可惜自己不是被世界之子轟趕出門,就是讓厭惡她的魂鐮噴得自討沒趣。她從水中爬起,望着鏡中潔白的自己,那曼妙的曲線,飽滿的胸脯,不由懊惱道:「老娘再往次里說也是個絕世大美女,怎混得人緣這麼差呢?不行,我得找出一個穩妥的法子,悄無聲息又天衣無縫地融入他們中去。」 就這樣,她沒日沒夜地躲在髒水下,透過一場又一場的冥想想要窺破未來,終於有一幕情景出現在眼前,那似乎是個深夜,有三條人影鬼鬼祟祟徘徊在某條隧道里。法國小子與Krys自不必說,她早已打過照面,但另有一位相貌不在她之下的大妞,正在撥弄一套裝置。 「這個娘們怎那麼眼熟呢?我肯定在哪見過。」爬出浴缸的勿忘我抹乾身子,不由細細去想,很快記起此人是夏洛特九頻道的台柱子,不過除此之外,她似乎又在另一段不曾發生過的記憶中存在。紫眼狐狸抽了整整一包煙,愕然道:「難道在未來的某段時期,我倆彼此間相識?可這女的瞧着就來氣,婊氣滿滿的模樣,我啥時候品味變得那麼差?」 不久之後,國民偵探齊集黑楓鎮,開始對一起礦難事件刨根問底,勿忘我不動聲色地換了身皮,混雜在人群中,開始暗中盯梢起我、Krys以及迪姐這個三人組。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們出現在隧道一角,開始研究起孔蒂亞石峽的秘密,卻不曾注意五十五米外,有個蹬着腳踏車的少年,正躲在暗處探頭探腦。 「這就是命格啊,天助我也。」回到旅館後,她望着床上破包,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第二天午夜,她偷偷潛入Dixie的單間,將那套做慣了的魘術再度施展一番,然後讓這個中招之人扛着包闖入孔地亞石峽,偷偷藏在了某個角落裡。當做完這一切,紫眼狐狸尾隨着她一起回到客房,合衣躺在邊上,撫着Dixie被雨露打濕的頭髮,彎下腰親吻起來。 「原來如此,我果然認識她!」不知不覺中,遠處傳來陣陣雞鳴,天快亮了,勿忘我一骨碌爬起身,趁着最後的夜色駕車離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幾天後,她偽裝成家中鬧鬼的女網友,在新開的網頁上留言,隨即撥通了我們電話,含笑地坐在錦綺軒海鮮酒樓的席位上。之後發生的一切,已是清清楚楚,不必再多贅言。 「那她究竟是怎麼認識Dixie的?又為何要去主動招惹她?」我耐不住性子,問。 「這我怎可能知道?你該問的是她本人。好了,總之她利用這隻包,成功地引你們上鈎,後又借着各種理由,讓你領着帶進了迴避場,從而一舉打進決策層。」尤比西奧從懷中掏出一份複印件,在我面前晃了晃,說:「這就是她聯絡步擊之影,重新回到權力中心的籌碼。」 接過紙片,我順着他的指引,瞧見了最機密部分,不禁暗自吃驚。於是便不動聲色地發問:「以這些線條來辨,好像是付鎧甲,還有一個朝露般的面飾,她提交的就是這個嗎?」 「正是,切莫小瞧了這兩件東西,它們可是大有來頭。一直以來獍行們都十分低調,外加已覆滅了近兩百年,所以現在很少有人知道她們的底細了。我們甚至連這副鎧甲和面飾叫什麼都釐不清,但這卻是想要成為新一代踏星者必不可少的神器,那就是冠戴禮讚。」 「你是說,鎧甲和面飾就像中世紀的王儲,須去到某個大教堂,淋上聖油才算冠冕登基,不如此就顯得不正統,將受到後世的質疑,是麼?」我眨巴着麗眼,狠推了尤比西奧一把,問:「所以你覺得,大長老的真正目的是想弄清這兩件東西藏在哪,然後當踏星者麼?」 「是不是那樣現在不好說,但她在找的,肯定就是這套禮讚。所以才要控制你和呂庫古小姐,複製出驍鷙和馬特提利的蛇胚佩戴在身,才能最終覓得它們啊。」魂鐮使勁抽出粗糙的手,朝邊上人頷首微笑,埋怨道:「你別當眾表露得這麼親昵,人家還以為我是個老色鬼呢。適才拉多克剃刀打來密電,她們已在第二處道場搭建了百花金壇,就是為了鏡元換心!」 「百花金壇?」我思慮片刻,這字眼在錦綺軒酒樓吃海鮮時,聽紫眼狐狸提過,起先我以為是建築,現在聽下來可能是簡易搭建。大長老利用藥店老闆拋出另修道場,女神峰已被棄用的說辭,是為了擾亂視聽,令人無法判斷是真是假,無法全力以赴。然而百花金壇和貝巴因道場,都是獻祭的一部分,那麼算來就只能齊頭並進一起攻打。 「逃出呂庫古陰宅後,金光黨世間蒸發了,這樣正常嗎?有人甚至懷疑,他或許也被做掉了。試想一下,倘若有個比起紫眼狐狸與橫皇更壞,更歹毒,隱藏得更深的傢伙,掌握着複製這顆超級寶鑽,並獲取了冠冕,一躍成為擁眾數萬獍行的踏星者,會對三大世界造成多大危害?又會發動多少喪心病狂的襲擊呢?」魂鐮在牆皮上掐滅煙蒂,繼續說:「這恐怕是暗世界迄今為止遇上的最大威脅!現在你應該懂了,為何所有人做事都是那麼極端了吧?」 「我還是有所顧慮的,並不全因重返魔窟,而是萬一你們沒有計算好,我與天竺菊被她們擒下,豈不是送羊入虎口麼?」我按下悸動的心,問:「倘若僥倖成功,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總不見得每一次為你們衝鋒陷陣,到頭來所有損失全算我頭上,不是嗎?」 「記住,這種話你只能憋在心裡,絕不可在步擊之影面前提及,哪怕往後你上階見到白狼仲裁院的人,也是同樣!因為倡導起義是最深重的罪孽,放在一百年前,是要將你以及你的同夥全部倒懸在電線杆上點天燈的。別人不剷除你已是給足了面子,他們或許有過考量,但不會立即兌現。」他意味深長地望着某個方向,道:「女妖屍身在一刻鐘前已被接走,沒人知道車隊將要去哪。那也許就是紅利,懂了嗎?你這個笨妞,往後還要作亂造反,可得將方方面面考慮清楚才行,現在你倆是紅圈人物,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說話間,我被他帶着再度回到停車庫,在過道盡頭,站着兩條身影,一是垂頭喪氣的天竺菊,二是適才互通心弦的金牌管家。尤比西奧朝她欠了欠身,腳步一拐打算匆忙離去,我伸手撈住他,問:「怎麼?說了半天,你不與我們一起奔赴女神峰麼?」 「不,我的戰場在百花金壇,別忘了肖的羵羊鬼魄還坐鎮在我體內!我向呂庫古小姐許下誓言,必會為她守護好藍花楹的後背!」他一把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快步而去,道:「如果趕得及,我們在女神峰會師,倘若人群里找不到,就是說我已戰死,別了。」 「這是你倆的載具,」紅風衣怪人站得筆挺,開始布置起任務來,她指着那些沒有輪胎的機車,撩動心弦道:「它們不是摩托而是氣浪滑艇,名喚座頭鯨。是日內瓦一家公司高科產品,採用類似磁懸浮的技術,能在一切液態物質上高速前行。由這裡出發,抵達女神峰將耗時五分鐘,你們必須在A3聚集點下車,然後穿插叢林,沿着女妖曾走過的路線潛入道場。」 「回到女神峰後,該做什麼又要避免什麼?」天竺菊被她兩手按着肩頭,顯得萬分頹唐。 「這件事當被獲悉已經晚了,讓我來告訴你們,真正的華宵是怎麼回事吧。」 所謂華宵,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天相,它大概率會發生在春秋兩季,通常會持續天降暴雨,電閃雷鳴。因它是低壓寒冷濕潤氣團,故而空中高懸毛月亮。從表面看,與呂庫古陰宅的血月期較相似,但兩者仍有着部分區別。在華宵期到來前一個月,通過彌利耶那種四色或六色視覺人群的鷹眼,能輕而易舉地瞧見浮游天際的夜燈虱子,從而推斷出來臨日期。如若不具備,就需通過獍行們的朝露,才可發現痕跡。 那其實是五到八個巨大氣漩渦在空中不斷合併吞噬,因此才會頻繁造成地滾雷和山火,當剩下最後一個氣團,那它頓止的這個位置,也就叫屍北之角。所以,這場持續多日的暴雨,將在今天午後停止,屆時圍繞屍北上空將出現類似極光般的太陽風暴,為時兩小時左右,漫天的炫光五彩,堪稱美不勝收!而這段和風寧靜的間隙,就是華宵! 「它非常好計算,由現在開始的八個小時內,極光會在任何時刻出現,要完成華宵血祭,只能在它消失之前。」她招呼我上前,將另一隻手搭上肩頭,繼續保持着奇特站姿,說:「你們是多麼幸運,出生在這個時代。在未來的歲月里,華宵之夜終將成為歷史名稱,但卻是激烈對抗的前沿戰。由此將展開波瀾浩蕩的巨大變革,將促使三大世界精誠合作!」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任何計劃,一切都靠隨機應變,是嗎?」天竺菊哀嘆一聲,問。 「你們要做的,就是引誘這個大長老現身,然後打出信號彈,一切就結束了。你們想自己逃生,或帶上別人一起走,都無所謂,因為全部姐妹會成員已被赦免,除了冥頑不化的死忠派。」她從懷裡掏出兩塊黑金牌,示意我們掛上脖子,說:「只要見到它,沿途無人攔阻。」 我在旁聽得心頭暗暗叫苦,這些鬼話不啻是在指明,我倆沒準得將這輩子賣身給這些傢伙,去為某種宏大敘事奉獻所有,為虛無縹緲的理想化為白骨,在接過金牌的同時,我產生一絲惡意,故意問:「那你會隨我們上路麼?」 「我已在那裡了。」啟料,她似乎讀出我的心聲,冒出句怪話,笑了:「很神奇是不是?」 「什麼意思?象徵意義或概念?」望着如此有質感的枯瘦女人,我實難理解她所說的話。 「驍鷙與馬特提利,是不甘沉湎溫柔的騷亂因素,它們內心激昂,有着自己獨道理想,永不願屈居人下,也就是天生反骨。那是一柄雙刃劍,用得好將造福蒼生,使用不當將帶來無窮浩劫,因此從古至今,都被當作狩獵目標,在還未驚蟄前悉數除去。然而,不論它們最終選擇化妖還是登渡,都將涅槃十世,遍嘗人間疾苦,埋身煉獄煎熬。而我認為,與其將它們置於金籠囚禁,為何不能翱翔展翅,拍擊長空呢?去吧,我的鳳凰女孩們!」 就這樣,我倆在一通狂熱革命洗腦下,騎上了座頭鯨,跟着過階黃標上達了地面。一股濕潤且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放眼四周是塊陌生空地,附近一帶的紅骷髏以及世界之子已是全線出擊,迴避場幾成空巢。氣浪滑艇有衛星導航,並擁有更先進的自動規避,你只需全力加速,其餘不必管。這種機車在啟發時,會像電熨斗般排出氣浪,讓人與車懸浮空中半米,藉助水沫推力強勁滑行,將雨天的泥漿一分為二,風馳電掣地躍行公路。 三十秒後,稀稀拉拉的農莊出現在道路兩段,又一個人煙稀少的市鎮到了。這地方我倆都來過,它就是布雷德利藏包之所在—Stapleton.見我面色陰鬱,她跳下車,與我推行走去一個避風角坐下,拍了拍邊上的自動售賣機,說前天過來取包時,就是在這買的變色龍。 「他們沒限定必須要在哪個鐘點趕回道場,咱倆哪怕在外吃過午餐再回去也不遲。嘿,你還好嗎?」天竺菊掏出紙幣又買了幾盒煙,在我邊上一屁股坐下,嘆道:「Krys命懸一線,我不得不以命相搏,而站在你的角度,我完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非得涉險。畢竟殺害Dixie的人是他們,又以此要挾的,還是他們。」 「不,很早之前我就說過,打從十歲起我就不怕死。Dixie喪生前對姐妹會有着期盼,並在我倆視野之外做了許多規劃,帶領莉莉絲們逃出險境是她的遺願,所以我並不畏懼將要重回那個鬼地方。」我見她繫着一條紫色薄紗,以此遮蓋被藥店老闆咬傷的牙印,不由撫着她頸子,說:「勿忘我所說的那些秘密,我或許知道真正下落,這才是恐懼的原因。」 「你是說冠冕與儀仗鎧甲麼?」她聞訊一驚,剛想開口又連連擺手,說:「你別告訴我。」 「我原本也沒打算告訴你。而是擔心倘若被擒,大長老採取某種妖術,將會立即查明,到那時所有付出都將隨波逐流,許多人也就白死了。」我不由抱緊雙肩,蜷縮成一團,問:「現在的我感到無比孤獨,好想有雙男人的大手抱緊我,你說,我是不是越來越女性化了?」 「品嘗巨大失落後就是這樣,但我可以向你吐露一個好消息。Dixie被轉移時,我就在附近,所以讓幾隻羽蝶隨車跟着,而你又是名驍鷙,去向之謎將來定能查明。」她湊近我耳根低語,道:「我多留了幾個心眼,竭力辯聽他們的交談。這夥人有能力可以讓她復活,但要在找出破除一切威脅這個大前提下,可能半年也可能幾年。只有一個地方能與她相會。」 「誒?那是何方?你倒是說啊,別賣關子。」我狠推了她一把,終於來了些精神。 「這地方你不止一次到過,那就是阿遼硫。說來奇怪,吐露秘密的,就是剛才那個金牌管家,我不知她為何故意要讓我聽見。」她抱緊我腦袋,將臉湊上前不住摩挲,哀聲道:「我有不好的預感,Krys多半是回不來了。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在你我相遇前,我和她平日最喜歡這樣佯躺在床。她總是說,我們應該當一對快樂的小獅子,就像辛巴和娜娜。求求你,醉蝶花,那就請再给我一個機會,那就請再我給個機會。我想與你商量一個計劃,現在是時候了。」 「阿遼硫?多麼遙遠的記憶啊。」我將這個同病之人緊緊摟在懷中,問:「什麼計劃?」 「那個女的說,Dixie的靈體被鎖定在阿遼硫的某一段里,他們已經獲取了這項極暗世界的技術。而在胡桃蛾分開前,泅水之星也曾提起它,阿遼硫在她那個世界裡,似乎每一家都懂得該怎麼去。」她將雙拳在空中一擊,道:「那樣的話,她不就是個最好的嚮導嗎?」 「你先等等,我被許多人約談,差點將她給忘了,奧萊莉人在何方?也被拘起來了麼?」 「你覺得,泅水之星是浪得虛名,有人能拿得住她嗎?這大妞在被人發現前早就跑了!」 陷在污水廠地底十五米的她們,在發現沙利文屍皮後,奧萊莉默默聽着倆人間的拌嘴,當機立斷辦了件實事,那就是在黑貓身上打下回音蟲,驅趕它先行一步將秘密報給我們知道。然卻又怕人多眼雜,被別有用心之人聽去,故意說得十分隱晦。那是因為她們終將破土而出,致電鴛鴦茶就能摸清底下生還幾人,所以這個她們里某人死了,也就意味着是個多出來的人。 凌晨五時許,污水廠最後一片灰土帶開始鬆動,當天竺菊在伊騰頓鎮上的相好,幾乎能探進半條胳臂時,也到了她們分手的時間了。泅水之星稱自己絕不能曝光,故而在挖掘機刨坑時,使出一套獍行般的隱匿奇技,趁着夜色掩護逃之夭夭。 「奧萊莉說在搞清所有謎團前,不打算就這麼回去,離開污水廠她將要去一座安全屋,以便再次聯絡雇主。」她伸了個懶腰,抬起腕子看了看表,朝着某個方向一指,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只是躲懶,拖住你在此抽煙抒發胸臆吧?你那種危機感我也有,所以咱倆需要一名敢戰之士隨行。你看,她來了!」 雨幕之下的地平線盡頭,傳來陣陣急促馬蹄聲,有條灰色身影出現在破敗農莊之中,眨眼間來到避風角背後,穩當地停在郵局門口。一個水桶腰婦人牽着馬過來,正是泅水之星。 「是不是很奇妙?前幾晚還打得不可開交,而今卻走到了一起。」天竺菊拽着我起身,迎着她上前,說:「但要如何與這個人相處呢?其實很簡單。你只要將她當成瓦萊松就行。我們所認識的泅水之星,是個高傲、孤僻、又自負的老漢,她也具備相同特徵,所以不要拿她亂開玩笑,少講黃色笑話為妙。噢,還有一點,切勿去招惹棗紅馬,那是她的寶貝。」 「我與瓦萊松根本不熟,哪怕他活着時,我也一直在坐冷板凳。」我怯怯地瞥了她一眼,低聲發問:「而且她每回都被我罵個狗血淋頭,還讓我揪頭髮抽過耳光,這不合適。」 「可她對你的評價卻很高,並覺得你率性單純,既有大小姐的傲氣,又如初生牛犢般不畏強,甚至她還說,人與魔相親相愛,彼此間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氣與真誠。我和藍花楹沿途打情罵俏,卻反讓她看不上。這種人你就把她當成是個糙漢,時不時撒撒嬌,再擺些譜,令她產生想要保護你的欲望,也許奧萊莉也會很受用。相信我,不信咱們就等着瞧。」 「誒?我說,你這套生存法則都是哪學來的?」我追着天竺菊問,可她卻笑而不答。 與此同時,爬進鹿血灘龍口下的范胖,正端着步槍,一步深一步淺行走在樹根之下。原以為沿途十分逼仄,豈料卻像鐘乳洞般寬敞。不過這鬼地方氣溫較低,到處都能瞧見永固的冰川,而踏在腳下的,是混合着黑泥與草根的冰渣。空氣濕度極大,凍得人時不時眼皮打瞌睡。這種景觀是他首度瞧見,不由端起尼康相機咔擦咔擦拍照。 死胖子正拍得不亦樂乎,忽聽得四周狂風大作,怪叫聲從各條輾轉反側的分支水洞內傳響,瞬間辨不清東西南北。緊接着,空氣中透來一股刺鼻氣味,猶如一口生鏽鐵床內積滿成年污水。看來判斷再次出錯,范胖頓感心頭懊惱,忙閃身躲進冰柱背後,探出半顆腦袋打量。然而眼前漆黑一片,嘶吼卻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拍亮熒光棒,那是插標賣首。 「這究竟是什麼?」他克制恐懼合上眼,回憶陰蜮大戰時所聽過的各種嚎叫,居然沒有一個對得上。是流動的風?還是洞壁摩擦?或者更離譜些是某種陰草怪花盛放的雜音呢?他苦思冥想不得解,恰在此時,有條巨大黑影如蜘蛛般從他頭頂快速掠過,再想看清已是枉然。 「我太樂觀了,敢情是道場又出了狀況,對面的老妖們增派新的援兵過來,還好那廝爬得急,沒發現我的存在。」他長吁一口氣,幾乎癱坐在地,結果卻像被什麼扯住,後背滲出的冷汗透過衛衣,已與乾冰凍在一塊,他使勁掙了掙,只聽得「喀嘣」一聲,將大片冰柱扯落,在這些冰棱砸地之際,隔着半米之外的樹瘤夾角,傳來雷鳴般的嗥叫。 四五條光柱同時照向對方,幾張慘白如紙的鬼臉出現在眼前。范胖嚇得幾乎背過氣去,再一定睛,不由惱道:「誒?你們仨不是搭機走了嗎?幹嘛也跟着下到這個鬼門關來?莫不是想到兄弟情誼勝過天,同甘共苦手足情,於心不忍將我拋下,想繼續勸我一塊走麼?」 「嗯,你這麼想也沒毛病,但丫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姐,老子與你這個死胖子談得上什麼交情?」拉多克剃刀一擺手,做了個噤聲,道:「後山走不脫了,咱們的退路已被切斷。」 「這什麼意思?難道後山一帶也讓蟊賊占領了?可據說他們昨天剛吃過山火苦頭。」 「簡單些說就一句話,你們搞來的飛機被摧毀了!我們隔開河灘老遠便瞧見了濃煙。在那一瞬也曾這麼想,但很快發現搞錯了對象。」琴弦不住為雙手哈氣取暖,開始描述起來。 當見到這些,三人立即掩身長草叢中,警覺地環顧四周。在那樹林深處,似乎潛伏着一頭凶獸,儘管看不清,但那獨特的咆哮聲依舊迴蕩在耳邊。久而久之這東西不甘寂寞,逐漸從黑暗中踱出來,原來是個騎着高頭大馬的人。不過距離太遠,辨不清他究竟是誰。 「那不還是黑幫嗎?底下的鐵狼人人騎馬。」范胖搖搖頭,訕笑起來,問:「然後呢?」 「然後,當他徐徐靠上前,我們才知大事不妙,這哪裡是人?而是無計其數麻繩破布般的東西堆積在一起,毫無外形的灰色妖怪,只是遠遠觀望像只人頭馬罷了。」帕科手舞足蹈地比擬,說:「我們開始自由射擊,但卻激怒了它,此物於是追將而來,就這樣我等三人折回鹿血灘龍口。反正你別想了,咱們已被困死。」 「這種東西只可能是從龍磐另一頭下來的,你們全跑來鬼洞,不是將自己趕進絕地麼?聽着,就在剛才,我的頭頂爬過一隻大傢伙,那東西精得跟猴似的,尾隨你們一塊下來了。」 「你所瞧見的大傢伙,是天竺菊的牝馬。我們原本是要去解韁繩騎行而逃,但根本沒有時間。如此淺顯的道理咱們豈能不知,選擇下洞正是為了避它。」墨西哥人指着身後的剃刀,說:「奔跑時拉多克崴了腳,幾乎被它擒下,可這東西近在咫尺,愣是沒發現藏在暗處的他。所以大家判斷下來,它的視力極差,鬼洞又足夠暗,咱們可以利用這塊寶地與它周旋。」 恰在此時,極遠處傳來一聲巨響,跟着引發一連串的爆炸,似乎是哪裡正在炸樓。四人齊齊轉過腦袋,驚懼地望着下來的口子,皆口不能言。與此同時,身後的某處樹瘤深處,也開始傳來密集槍聲,一時間兩頭兩腦都是噼噼啪啪的金戈之音,仿若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打! 8:13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冠帶禮讚:一種儀式上穿戴的行頭。 癟三:形容窮鬼,要飯的。 上階:在暗世界那種等級森嚴的社會中參見最高執行院,統稱為上階。 華宵:發生在春秋兩季,其實是五到八個巨大氣漩渦在空中不斷合併吞噬。 座頭鯨:採用類似磁懸浮的技術,能在一切液態物質上高速前行。 單曲名:tai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