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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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洲城?”秦执惊讶于覆雪舟的回答,“沧洲城早已归顺,为何要出手?” “属下打听到沧洲城有异心。”覆雪舟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更何况沧洲城物产丰饶,远胜于四方城,如此地界,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为放心。” 秦执垂下眼睫,身子后仰靠在扶椅上,覆雪舟还保持着俯身行礼的姿势。 “雪舟袖中是何物?” 秦执本就多疑,但覆雪舟未料到连袖中之物都会被他注意到。 覆雪舟拿出生脉草,“只是一株草药罢了。” 秦执看着那株草药,忽地起身走到覆雪舟面前,“本座刚出关便收到徐家堡巨变的消息,大公子和夫人同时暴毙,连徐家堡七星也死了两个……你说,这是何方势力会有如此强的实力。” “属下不知。” 秦执拿出随身的白纸扇转了几下,随后用展开的纸扇挑起覆雪舟的下巴,“你什么都不知,那这原本应该在论武大会魁首徐永钧手中的生脉草,怎会在你手里?” 扇子抵着覆雪舟的下巴,边缘展开一排锋利的刺——这是把暗器。 秦执最痛恨欺瞒背叛者,覆雪舟咬咬牙,“是……”我。 话还未说完,秦执便挑起纸扇,锋利的尖刺在覆雪舟的下巴划开一道口子,“雪舟可别说是你自己动的手。” 秦执眉眼的狠戾不做掩饰地浮现,“雪舟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整个四方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好好”这两个字几乎是被秦执咬着牙重重说出口。 覆雪舟知道秦执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但要将师姐牵扯进来,他做不到,只能回以沉默。 殿中只有寂静的空气在流转,就在秦执耐心即将耗尽之时,有人冲上前开口。 “属下知道是谁。” “哦?” 秦执和覆雪舟同时看向水淼,水淼在两人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说出一个名字。 ———————————————————————— “主上,人已带到。”侍卫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劲装的女子,正是舒音。 秦执坐在暗黑雕花的椅子上,眼神带着淡漠的戾气,没有浓重的杀意,但是有杀心。 覆雪舟担心地看向舒音,舒音回望过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这一切小动作被秦执收入眼底,他莫名感觉眼前这一幕无比刺眼,于是开口打断道:“这生脉草是你送给雪舟的?” “是。”舒音站得笔直,不卑不亢道。 “这么说,人也是你杀的?” 舒音本就无意隐瞒,坦然地承认道:“是。” 殿中的婢女侍卫大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生怕殃及池鱼,依照他们的经验,血腥的场面又将发生了,紧张的氛围充斥着殿内,殿内安静得只有秦执手指敲击拂椅的声音。 “杀了这么多人啊……”秦执的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你要替他们报仇?”进入城主宫不允许带配剑,虽没了配剑,舒音也半点不虚,她五指握拳以便应对秦执的发难。 殿中安静了片刻,秦执起身走到舒音面前,高手之间视线碰撞的那一刻,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省油的灯。 没有众人预料中的场景,秦执忽地大笑起来,眉眼的戾气一扫而空,“怎么会,你让徐家堡元气大伤,本座开心还来不及。”他走回高坐,笑着开口,“本座早就看徐家堡那群人不顺眼了,你杀了徐家堡这么多高手,可谓是大快人心。” 水淼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悄悄松了口气,覆雪舟闭口不言只会惹怒秦执,能让覆雪舟为其隐瞒的,大概只有这位叫舒音的姑娘,他只能赌一把,把舒音供出来,眼下舒音无事便是最好,要不然他的小命也要断在覆雪舟手里了。 秦执笑了好一会,心情似乎格外不错:“我看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你与雪舟认识,不如你和他一起留在这宫中为我做事·如何?” 秦执的反应让大部分人都始料未及,舒音犹豫了一会,问道:“我若答应,可否在城内自由出入?” 覆雪舟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与他的计划可谓大·相径庭,不免有些着急地看向舒音。 舒音仿佛没看到覆雪舟的暗示般,没有丝毫反应,只看着秦执等待他的回答。 “这个嘛……”秦执状似思考,很快给出了回答,“当然可以。” 舒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秦执的邀请。覆雪舟却一阵心慌意乱,事情依然朝着上辈子的轨迹发生了。 后宫中,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人手,管事姑姑清点了一下人数后,看着花名册道:“小桃和绿竹,你们俩今后便去广陵殿伺候。” “奴婢领命。”二人异口同声道。 绿竹正在住所收拾东西,便听到小桃的声音传来,她转身向门口看去,小桃人未到声音已先一步溜进屋子。 小桃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扶着桌子停下,气还未喘匀便开口,“绿……绿竹,我打听到广陵殿住的是谁了。” 绿竹放下手上的衣物,倒了杯水递给小桃,“是谁啊?” “别管怎么巧了,我们要去伺候的就是那天遇到的女子!”小桃一脸生无可恋,“听说她与月影殿的那位大人认识,她不会真去告状吧?” 绿竹拍了拍小桃的背,“还未发生的便不去想了,就算真去告状了我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小桃拂开绿竹的手,趴在桌子上闷声道:“你是会说这种话,你有武功高强的竹马保护又不会有事,我就惨了,生死全凭大人物的一句话。” “我……”绿竹欲言又止,也觉得自己的口头安慰太过苍白,最后只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小桃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没有回应。 春雨如丝如缕,轻轻地洒在砖石上,宫中行道的青石板路被打湿,泛起淡淡的光泽,雨水在屋檐下汇聚成串串水珠,滴落后不见踪迹。 已是在广陵殿的第三天,舒音在窗前的书桌上拿着一块木头雕刻,看不出所刻何物,窗户大敞着,细细雨丝偶尔飘落在书桌上,留下一滴滴暗渍。 覆雪舟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第三次开口:“师姐,你为何要答应秦执,秦执性情古怪为人阴狠,待在他身边迟早会受伤的,不若我找个借口替你回绝了他吧。” 舒音正专心雕刻着手上的木头,头也没抬地回道:“你为何总是想让我走?” “我是为你好,在秦执身边会有性命之忧。”覆雪舟的语气有些焦灼。 “当真?”舒音低着头刻木头,声音有些沉闷。 “我不会害你的师姐。”看着舒音专心雕刻无动于衷的模样,覆雪舟干脆走到她身边蹲下,仰着头看她。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和秦执在一起。”她不信外面的风言风语,未料这宫中谁都对覆雪舟和秦执之间的关系避而不答,越是如此,越是不免让人觉得真有此事,更何况,那次在殿顶听到的声音,一直如同悬在她心上的针刺。 覆雪舟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师姐,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你答应我以后离秦执远一点,我就离开这里。” 覆雪舟嘴唇几动,仰着的头逐渐低下,“我不能远离秦执,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能全盘托出,若是让师姐知道他想杀了秦执,师姐必定会帮他,但这样就违背了他的初衷,他所想要的,不过是为他们报仇,让师姐自由地活下去。 舒音终于将视线从木头上挪开,落在覆雪舟乌黑的发顶,她伸手挑起覆雪舟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另一只手摩挲他白皙的脸庞,“你什么都不能回答,什么都不能答应,要我怎么信你?” “师姐,你生我的气可以,但我的话都是真的,你离开这里吧。” 舒音看着覆雪舟急切的神情,半晌才开口,却不是对他,“绿竹,请他出去。” 屋内缩成鹌鹑极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两人一震,小桃松了口气,绿竹则强装镇定走到覆雪舟身边,“姑娘有些累了,大人下次再来吧。” 覆雪舟眼睛紧盯着舒音,舒音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绿竹在两人之间站成了僵化的石雕,在这窒息的氛围中思考自己还要不要再开口,好在,僵持不久后覆雪舟独自沉默着起身离开广陵殿。 覆雪舟离开不久后,舒音再次开口,“你们也出去。” 两人如蒙大赦,静悄悄地退出了广陵殿。 窗外的细雨下个不停,周身满是潮湿的气息,舒音盯着雨幕,左右想不明白覆雪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何不能坦诚相待呢? 沉闷潮湿的空气让她的内伤隐隐发作,五脏六腑传来清晰的痛感,她忍不住伸手捂住心口,手上的木头随之滑落,在地面敲出一声闷响。 她朝地上的木头看去,宛如真实发生过的梦境又出现在她眼前。 两个人一同走在山道阶梯上,面若冰霜的少女向旁边的少年问道:“今日为何又自己下山了?” “我……我想买东西。” “买什么?” 少年思考了一会,迟疑着道:“木簪子……师姐你喜欢吗?” “你要买的为何问我?” “……我不买了,我自己刻一个怎么样?”少年耳廓红得不像样。 “买一个不就好了,为何要这么麻烦。” 少年低着头,嘟囔道:“刻的和买的不一样。” “随你。” 梦境戛然而止,她看不清梦境之人的模样,却本能地觉得熟悉,熟悉到眼睛突然酸涩……眼泪毫无征兆地滴落…… 做完这个梦后她便莫名有种想要雕个木簪出来的冲动,心脏小小的刺痛让她回了神,她伸手擦掉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或许是内伤导致的幻觉,是该先回客栈找医修了,她这样想着。 因着连绵的春雨,今日客栈中的人不多。 舒音刚跨进客栈的门,正在大堂饮茶的一道身影立马飞奔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医修脸上满是气愤,“要是治不好你,我医仙圣手的一世芳名就毁了,到时候你赔。” “冷静冷静。”正在柜台上算账的陈工过来阻止暴躁的江问雪,“这种时候才是考验你医术的时候啊问雪。” “少抬举我。”江问雪拉起舒音的手,“赶紧吃药去。” 到了房间,江问雪拿出一大包早已备好的草药,分成几个小堆,指着划分道:“这个是药浴用,这个是磨碎外用,这个是口服,都拿好了,用完再来找我,我已经不强求你老实地待在客栈了。” “多谢,有劳了。” “行了,客套话少说,拿好药你爱上哪上哪去。” 舒音看着桌上的一堆草药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看着江问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最近好像多了一个隐疾……” “嗯?”听到这话,江问雪回问道,“细说。” “我近来总是做梦,梦境真实得让我觉得是发生过的事,梦里的人也鲜少变化。” 江问雪听完后握住舒音的手,皱着眉把了一会脉象后又放弃,“你的筋脉现在乱成一团,五脏六腑都是伤,有什么病都不稀奇了。不过若是梦境之人无甚变化的话,考虑是你遗忘的记忆。” “遗忘的记忆?” “是。”说到有关疾病的事,江问雪敛了暴躁,多了几分医者的沉静,“这并不少见,人这一生的发生的事多如牛马,是无意之间遗忘的小事,或者刻意隐藏的记忆都不在少数。” 舒音脑袋乱糟糟的,梦境中的少女她直觉就是她自己,可那个少年,她的记忆中从未有关于那个少年的记忆。 “若这真是我遗忘的记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想起来。” 江问雪思考了半晌,走到满墙药柜上,抽开几个柜子各拿出一瓶瓷药瓶,“若是病就肯定有医治的方法,这些药你每天各吃一粒,吃完了再来找我。” 舒音接过药瓶,真诚地道了谢,正想离开之际,江问雪叫住了她。 “舒音丫头,你的内伤遍布全身,若是时刻疼痛,还不是大事,看你没事人的模样,大概这痛只是偶尔出现。”江问雪满脸严肃,带上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劝诫,“这种伤,已是难以挽回的重伤,后续会出现何种变化还未可知,就算你侥幸痊愈,功力也回不到鼎盛,若不静心修养,是真的会死的。” 舒音拱了拱手,应道:“多谢前辈告诫,晚辈谨记。” 江问雪点了一下头,挥挥手让她离开。 回到客栈大堂,陈工迎了上来,“我接到消息,你是到秦执手下做事了?” “嗯。” “秦执不是什么好人,你万事小心。” 舒音点点头。离开之际陈工递给舒音一堆药瓶,“这些都是上品药,治百病的,用完再回来拿。” “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了,这药我不能要。”舒音没有接,陈工却直接往她怀里塞,而后拔腿就跑。 “诶……” 出了客栈后,雨还未停,舒音本想用内力隔开雨幕,想到江问雪要她静养的话语,终究还是打起了伞,一步一步走回城主宫。 春风和细雨带起一丝凉意,路上行人裹紧单薄的衣服行色匆匆。微风将雨水吹进伞下,几颗雨珠落在舒音的手背,舒音用手擦去雨珠——是热的。 舒音将手伸出伞面,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袖,竟都是热的,雨水是热的。舒音扔掉了伞,左手覆上右手感受自己的温度,静静在雨中待了良久,还是只能感受到雨水的温热,这说明,她的温度比雨水还要低…… 舒音哑然失笑,问雪前辈所言不虚,她真的会死,既然如此,她便更加无所畏惧了。 或许连时宿年都忘记了,他曾对她说过另一个主角的身份——四方城城主秦执。 为覆雪舟接脉莫名失败,她依然执着地找寻方法;答应帮助施鸣,为的是跟秦执作对;她在擂台被迫败于徐永钧,半夜杀到他跟前当真只为杜雨嫣报仇吗?徐永钧死的那一刻,她心里有着隐秘的畅快,那股神秘力量要保护的人,不还是死了;至于覆雪舟……覆雪舟…… 极其虚妄,不足凭信。这个诞生于话本的荒诞世界,除了谎言,其他都是假的。 归一宗被灭门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不是宗门被灭的心痛,而是心慌,没有一个人拿起剑对抗,安然迎接被书写好的结局,多么可怕,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部话本,那么自己身边的人,都是真的吗?亦或者他们也只是按着话本里的三言两语在行事?她呢?她自己也是真实的吗? 凭着这股内心深处的慌乱,她要跟这股神秘力量作对,她要证明自己是活生生的人。身边之人对她这么好,她却主动竖起了一道高墙,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自己,竟然还美其名曰为了别人,难怪她,难怪她会是话本里的反派角色。 周围的雨忽然大了,舒音兀自在雨中笑了起来,拿千疮百孔的半条命去赌,不亏。 大雨中,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几个人在檐下躲雨,他们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独自立于雨中,厚厚的大雨让人看不清女子的面目,忽地女子周身泛起一层萤萤金光,这金光转瞬即逝,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几个人揉了揉眼睛面面相觑。 白茫茫的大雨中,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开口,“原来我之剑道,是为不屈。” 雨水顺着宫墙流下,划出一道道细流,大雨笼罩着整个城主宫。 “没想到大人面具底下竟然是这样一张脸,我原以为城主已是天底下模样最俊俏的男子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要好看。”小桃双手撑着脸颊喃喃道。 “你呀,说你不怕,你又整日担心会不会被告状,说你怕,你又天天在背地里胡言乱语。”绿竹关上窗户,隔绝雨汽。 “但是大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呀,虽然他心狠手辣,不可一世,草菅人命……” “好看是真的,狠辣也是真的,只是没想到大人竟然在舒音姑娘面前这么……”绿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用什么词。 “卑微!”小桃补充道。 绿竹闻言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这个词用得合适。”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吵架,上午那个氛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像我爹娘吵架时的模样,我都不敢凑太近呢。”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他们不会是……一对吧?”小桃凑到绿竹跟前小声说道。 绿竹和小桃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小桃原本秉着一个看戏的表情,却忽然脸色一变,“我们知道了这么多事,不会被大人灭口吧?” “我们现在可是舒音姑娘的人,应该不会吧。” “也是,我们现在是舒音姑娘的人。”小桃跟着复述一遍,有了点底气。 绿竹笑了笑,刚想说话,脸色却骤变,心脏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疼得原本清秀的容貌都在扭曲。 小桃似是对这场面习以为常,熟练地从绿竹的衣袖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喂到她嘴里。 半柱香后,绿竹的气息恢复平静,但整个人依然在颤抖。 小桃摇晃着药瓶再三确认后开口道:“这是最后两粒了,他怎么还没来给你送药。” 绿竹刚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神来,额角滴下几滴冷汗,“许是他有事缠住了。” “男人就是靠不住,这么久都不来找你,我看没准是外面有人了。”小桃没好气道。 “别这么说……”绿竹虽面上不显,心底却有着无限失落,他确实很久都没来了。 “老远就打了两个喷嚏,怕不是有人在骂我。” 窗户被猛地推开,凉风灌进室内,绿竹被吹得打了个哆嗦,窗户很快又被重新关上。 “得,我就不在这碍眼了。”小桃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屋子。 绿竹看到来人,眼底是掩不住的欢喜,“常瑞,近来如何?” “老样子,宗门事务烦人得很,扰得我现在才得空找你。” “若是实在忙,倒也不用抽空来了。” “我便是再忙也得来看你,不然我们家绿竹半夜偷摸着哭鼻子怎么办?”左常瑞弯着食指刮过绿竹的鼻尖。 “说什么呢,谁哭鼻子了。” “好好好,是我哭鼻子。” “不跟你贫嘴了。”绿竹转过身背对着左常瑞,脸上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左常瑞顺势从背后将绿竹抱在怀里,下巴磕在绿竹的肩颈上,沉声问道:“你呢,怎么样了,蛊毒还是经常发作吗?” 刚刚蛊毒发作的疼痛还十分清晰,绿竹抿了抿嘴,道:“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 左常瑞握住绿竹的手,将身上带的药放到她手上,“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找到解蛊的方法了。” 绿竹转过身看着左常瑞,“我这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碍事的”,她拉过左常瑞的手,接着开口,“你不用太担心。” “想要我不担心,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左常瑞亲昵地用脸蹭着绿竹的侧脸,像粘人热情的大狗飞奔扑倒主人后,用着毛茸茸的脸颊和湿热的鼻尖在主人身上乱蹭。 雨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今夜是小桃轮值,已是深夜舒音还是没有回到广陵殿,按理来说主子要做什么她一个丫鬟是无权干涉的,但是水淼已经提前跟她通过气了,舒音姑娘的任何动静都要告知他。 就在小桃还在殿外犹豫要不要去月影殿通风报信时,抬头一看,已知自己是不用走这一遭了。 覆雪舟反省了半天,觉得自己因为心急对师姐的态度太差了,师姐上午的模样分明是已经生气。他手上拿着一个粗糙的木簪,他忙里忙慌从上午雕到现在,算不得精致,得益于少时雕木簪的经验,虽然已经许久未雕,但还是凭着感觉雕出了至少看得出是簪子的玩意儿。 “大人。”小桃打开殿门后接着道,“舒音姑娘还未归。” 覆雪舟脚步一顿,点点头后还是进了殿中,既然师姐不在,那他便在这里等到师姐回来吧。 他手里握着木簪,烛火熄灭后他也没有叫人进来,在黑暗中一直坐到天亮。 天光大亮中,他走出广陵殿,在门口打瞌睡的小桃吓出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大……”人。 小桃话说一半,覆雪舟已只留下一个背影。 回到月影殿,水淼正在门前候着,见到覆雪舟的身影,他远远便迎了上去。 “找一下舒音昨日在哪。” “是。”水淼一大清早被派了活,好在这活他已经干出了经验。 舒音在四方城经常活动的地方只有一个——满春客栈,现在派专人跟踪过于低级,他在客栈附近和客栈通往城主宫的那几条路上都布满了眼线,随时关注舒音有无出现,只要找人问话就行。 “沧洲城的人?” “正是,那辆马车上有沧洲城的标志,不会错。” “是谁发现的?” “路上的两个眼线。” 覆雪舟眸光加深,“他们两个……去领罚。”竟然任由师姐在雨中晕倒,还淋了这么久的雨。 “啊?”水淼惊讶得忘了掩饰,是不是他听错了,不是嘉奖而是领罚? 覆雪舟剑眉一蹙,“水淼,是不是我对你太过宽容了。” 水淼闻言头顿时摇得像筛子。 “你也去领罚,上次你自作主张的事我还没忘。” 水淼灿灿一笑,“那属下就先去领罚了。”他快步离开月影殿,生怕覆雪舟接着发难。 四方城一处宅邸中。 时宿年站在窗边,眼底神色晦暗不清,他费钱费力地打听了许久,再结合舒音的行动和时间线,他大概能猜出当天那个主使的真实身份——覆雪舟。 床榻上舒音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场景。她揉了揉眼睛望向四周。 “时宿年?” “醒了?” 舒音坐起身来,“我怎么会在这?” “我刚来到四方城,就看到你晕倒在街上。” 知道是时宿年救了自己,她道了谢后托着沉重的身体下床。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舒音看向时宿年,低眉思索了半天,“你怎么又来四方城了?” 时宿年短暂地笑了一声,这笑从喉咙发出来,更像一声冷哼,“当然是来报仇,那日面戴黑面具之人,我定不会轻饶他。” 舒音眸光一沉,没有开口。 见舒音没有开口,知她是有意包庇覆雪舟,时宿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要先走了。” 舒音下床走到门边,被时宿年闪身挡在门前,“少来,你分明知道是谁。”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明事理的人。”时宿年一脸恼怒,“我真是看错你了,竟然包庇那个杀人凶手。” “他许是有苦衷,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时宿年伸出手指着舒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你为了替他说话,已经到了颠倒是非的地步。 ”怒上心头,时宿年索性将心里话一并脱口而出,“你这么替他说话又有什么用,他最后不还是要和主角攻在一起,主角攻秦执,四方城城主,现在小道消息传成这样,他们床都不知道上了几遍,你还替他说话,你莫不是要当那插足者,你斗得过主角攻吗,斗得过剧情吗?” 时宿年到话语直白带刺,舒音也不再留情面,回应的声音肃然而冷冽,“那你呢,你口口声声的撩拨又带着几分真心,你早就知道秦执是剧情里取我性命之人,却还是央着我去救施鸣,去和他作对。雪舟不会滥杀无辜,施鸣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半斤八两罢了,你有何立场说我?” 时宿年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那是由于过度惊愕导致。他没想到舒音能知道他当初的小心思,原本的底气瞬间弱了几分,脸色些许苍白。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便走了。” 时宿年嘴唇几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舒音转身打开房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时宿年大声对她说道:“舒音!你违抗不了剧情的。” 大可一试。舒音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