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枝撑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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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芳瑶此刻面如土色强自镇定:“那个……起居嬷嬷是不是带着纸笔,边看边记录?” 她前几日回外祖父家,县主外祖母虽然不待见她,但吩咐两个表姐进宫事项的时候她也厚着脸皮没走旁听了几句。 关于起居嬷嬷,县主外祖母还专门强调了一定要招待好,否则怎么被刷下来的都不知道。 “是呀!她也没说两句话,只问了我的名字,还有……房里那个口出恶言的女子是谁,就走了,前后呆了不过片刻。”芳琼继续慢吞吞地说着。 芳瑶内心却早已认定芳琼在背后定然告了自己的恶状,又听说起居嬷嬷已然记录了她的言行,早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你……你……你……”看到芳琼脸色不善,她马上转头向父亲求助,“父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余唯庸也摸不准芳琼会不会借机让芳瑶落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芳琼。 “父亲,虽说二姨娘不喜我,这些天也老是欺负我,总想着把我赶出去,但是大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同为余府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姐在家中口出恶言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不光她自己以后不好嫁出去,还可能会牵连到我和大阿姊的名声……我可不会像二姨娘和二姐那样想不开自己给自己抹黑!”她微微笑着,还挑衅地点了点自己的脑瓜,意指她们没脑子。 杨氏想起自己和芳瑶这些天专门给这死丫头的难堪,这要是传闻了出去…… 杨氏也知自己当年自降身份给人当二房的事情导致她的名声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但当年那种情况……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名声再差又能怎样?反正相公已经找到了,虽然面子全然没有,但里子还是保住了,至少她在余府说一不二,余唯庸更要靠着她爹平步青云,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不过……她的芳瑶才十四岁,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的名声可不能毁了。 杨氏瞪了芳琼一眼,倒是小瞧这死丫头了,居然敢当面告恶状。 “甚好!”余唯庸得知芳琼并未趁机告芳瑶的状,很是欣慰,“那你是如何跟嬷嬷解释的?” ”我告诉嬷嬷那口出恶言的女子不过是府中一名患了失心疯的妾室。”芳琼微笑着答。 杨氏和芳瑶的脸色立即变了:“余芳琼,你!你说谁?”芳瑶甚至越过座位过来想抓扯芳琼的头发,芳琼自小在山野间奔走,身手矫健,机敏地闪过了。 “父亲?我说错了吗?”芳琼盯着余唯庸,见他没有制止芳瑶的意思,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下次见到那嬷嬷我就改一改说辞。就说口出恶言的是余大人嫡亲的二女儿?”她特别强调了一下“嫡亲”两个字。 “你敢?”芳瑶伸手想抓芳琼的脸,芳琼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椅子挡在两人中间。 “瑶儿,坐下!”余唯庸见芳瑶闹得实在难看,出声制止,但是好像没什么用,芳瑶自幼便在家中受宠惯了,何时受过如此挑衅,不依不饶继续撒泼。 “你看我敢不敢?有本事你就动动我试试?”芳琼见芳瑶连余唯庸的话也不听,心中冷笑,故意拿话激她。 “死丫头!”芳瑶果然中计,一脚踏上椅子就要往芳琼身上扑打。 芳琼虽然比芳瑶小三个多月,此时还未满十四周岁,但是身量却比她高出一头来,且自小在山野长大,身手敏捷不说还攒了一把好力气。 椅子本来歪在俩人中间,全靠芳琼把着靠背,当芳瑶踏上椅子之后,芳琼便趁机丢开了手,往后几步便退到了安全距离。 “哐当”一声,椅子如愿倒下了,芳瑶也重重地摔了下去,慌乱中她虚抓一把,只捞到一角桌布…… 芳琼立即夺门而出,她腿长,几个跨步就冲到了饭厅外面,然后气定神闲地站在院子当中瞧热闹。 与此同时……哐当……哗啦…… “啊……瑶儿!!!” “余芳琼你这个贱人!!!” “……” 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听到声响一窝蜂全冲了进去,立即又一窝蜂全被赶了出来。 二小姐摔倒的丑态怎么能让下人看了去? 虽然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 芳琼好整以暇站在院子当中看看天,踢踢草,听着房内传出的“悦耳”哭喊。 下人们缩着脖子站在院子中,缩着头竖着耳,全神贯注听着饭厅中传来的动静。 二小姐在哭闹不休,二夫人在叫骂不止,老爷铁青着脸背着手从饭厅出来了,狠声恶气地对芳琼说:“进去跟你二姐道歉!” 下人们的头缩得更低了,芳琼却梗着脖子昂着头:“父亲你确定要女儿现在进去?” 余唯庸心中一凛,不确定。 芳瑶从凳子上摔到地上,碰翻了餐桌,伤了好几处。以他对杨氏母女的了解,这事道个歉好像解决不了。 他左右踱了好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进去吧,你二姐摔疼了,让她打你两下消消气!” 芳琼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哭腔:“父亲,二姐是扑过来打我时自己摔倒的,与我何干?她是长,我是幼,明明是她以大欺小,为何我要让她打两下消气?” 吃饭之前芳琼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仿佛看到余芳瑶手捏瓷片咬牙切齿恍若疯魔般往她脸上划来……所以她将计就计激芳瑶出手,此时如果进去,芳瑶恐怕早已准备好碎瓷片了吧! 余唯庸一时语塞,以前这个女儿还小,他有自信能把控住她,没想到日渐长大这个看似淡然与世无争的小女儿跟她母亲一样,最是个不肯吃亏的倔犟性子。 然二女儿芳瑶自小就已经被自己宠坏了,今日芳琼不进去挨一顿打恐怕不好安抚。 况且这个二女儿嘴甜会哄人,很得他的便宜岳父太常寺少卿大人的宠爱。 万一……二女儿回她外祖家告状……岳父大人年前还答应自己今年吏部考评时给自己走走门路看看能否更进一步,如今……余唯庸的脑袋顿时大了起来还隐隐作痛。 权衡一番之后,他沉下脸来呵斥芳琼:“家中从来和睦,自你回家之后就招惹是非不懂谦让,闹得家中毫无宁日,如今你jiejie受了委屈,为父还喊不动你了不成?”试图以父之名逼迫芳琼就范。 芳琼已然冰冷了十三年的心仿佛沉入冰海:“父亲怎能如此颠倒黑白?” 余唯庸恼羞成怒:“放肆!给我跪下!” 芳琼正要理论,眼角瞥到虚开着的饭厅内芳瑶酿酿跄跄站了起来,手已扶上了门框,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块碎盘子…… 芳琼提起裙摆往院外跑去。 那一日余府外院的下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小姐手捏尖利的碎瓷片追着才回府不久的三小姐绕着前院后院跑了一刻钟…… 二小姐脸色通红发鬓散乱,三小姐如闲庭散步般故意逗引二小姐出丑…… 二小姐从来跋扈,何时受过此种戏弄? 下人们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尽量把头低下去,把笑生生逼进肚子里去。 如若不是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这场闹剧还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尾。 不速之客是圣上的大儿子,因战功赫赫,十五岁便受封齐王,一直镇守在齐州,前两天才受陛下召见回帝都述职。 余唯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王殿下怎么就来冬瓜巷这个小地方了?怎么就隔着院墙看到有人“白日行凶”了?怎么就跳进院墙“制服凶徒”了? 此刻,娇滴滴的“凶徒”余芳瑶小姐被齐王五花大绑着堵了嘴要带到京都府去投案。 据齐王说这个凶徒跟去年在永州越狱的臭名昭著的女盗“铁狼花”长得很像,必须要带到京都府刑堂里好好查验一番。 好好的女孩子如何能进京都府刑堂? 余唯庸感到天正在崩塌,他那“一门双秀女”的美梦也在寸寸破碎…… “齐王殿下明鉴,她可不是女盗啊,她是臣的二女儿!”余唯庸感到自己的头都要磕破了。 “哦?那为何手持凶器准备伤人?”齐王脸色阴沉,拿出“凶器”,一枚尖利如匕首的瓷片。 “是……是臣的女儿们玩闹……”余唯庸疯狂给站在身边一脸无所谓的小女儿使眼色,让她也帮忙解释解释。 余芳琼仿佛被逼无奈一般,艰难地惊惶地颤颤地开口:“……是,是我们姐妹……” 杨氏急忙膝行一步上前喊冤:“齐王殿下恕罪,都是余芳琼这个贱人挑事,我儿才还手!” 余唯庸恨不得扑过去掐断杨氏的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眼看齐王殿下神情松动,这个蠢妇却还想火上浇油害芳琼,她也不想想自己女儿还被绑着呢。 齐王冷哼一声:“你是谁?本王问你话了吗?”手指下意识在桌上敲来敲去,很有节奏。 芳琼歪着头看他了一眼,垂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杨氏见齐王问起自己的来历,大喜:“臣妇乃太常寺少卿杨仲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