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在她愣神之时，楚澄却彻底崩溃了。

    他一把推开眼前的暗卫，冲出门去。

    甘棠本不想伤他，见如此情况，立马让玄影卫追了出去。若是被他叫来人，此间种种，难免多生事端。

    谁知楚澄也并没有跑远，只是在院中一吹口哨，便从远处房梁上跃下几人，身穿暗金色网织制服，看来是皇帝专属的暗卫，只听帝王之令，是一股甘棠都未曾探明的势力。

    这群人身手极佳，几个纵身便赶来近前。

    “不论后果，全力扑杀摄政王。其余人等尤其是太后娘娘！一律不得伤害！若他们少了一根头发，你们通通提头来见！”

    “领命！”

    话音一落，这些人便将楚麟团团围住，他们身手不凡，招招狠戾，一出手便冲着命门关窍，哪怕楚麟手里握着剑，武艺也并不算弱，在他们手下也难以招架。

    “澄儿！让他们停下！”

    “不！皇位你要我便给你！可今日楚麟必须死！”

    甘棠长舒一口气，他肯禅位便好，但是又想到事关楚麟性命，还是出言劝阻起来。

    “你们二人好歹算是名义上的堂兄弟！何必走到如此地步！”

    眼看楚麟就要命丧当场，甘棠只得让玄影卫出手，楚麟是甘家唯一的男丁，更是为了自己差点一出生就送了性命。

    当初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真相，若自己今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在自己眼前，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父亲与jiejie。

    两方人手战在一处，两边都是训练精良的暗卫，人数也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硬要说起身手定然是玄影卫更胜一筹，但暗卫们却无心周旋，只一味对着楚麟下手，玄影卫本就失了先机，又要留下人手保护甘棠，一时也无法救援。好在双方皆有留手，不至于血溅当场。

    只是楚麟就惨了，面对多人围攻，不多时身上便挂了彩，就连长剑都被打出了许多豁口，只怕不多时就要被乱剑砍死！

    麟壹对楚麟也有一份主仆之情，眼看无法破敌，又急着救人，便直接冲着一旁的楚澄而去，想着将人挟持住威胁对方停手。

    楚澄想挥刀提防，动作却不及麟壹迅速，眨眼便被擒住。

    可正当他伸手掐住这小皇帝的命门，那边楚麟的剑也终于是断了。没了兵器，无数短剑瞬间架在了他颈间，只消一刻便可叫他脑袋搬家。

    如今两边各自有了人质，便这样僵持住了。

    甘棠眼看他们打成这样，真是气得不行，生怕双方有什么损伤，可一时也拿不准楚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好温言劝道。

    “澄儿，你既然都愿意让位给我，又何必对摄政王干净杀绝。虽他昔日确实让人不耻，但自然有别的办法处置。他对我有恩，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置他。他害死父皇，还亵渎你，你却许他皇后之位。他凭什么！我不服！”

    甘棠愣了：“那我不给他皇后之位，你能不能留他性命……”

    楚澄犹豫起来，似乎是想同意。

    “甘棠！你敢！你答应我的！若没有皇后之位我今日还不如死了！”

    楚麟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说好的皇后之位怎可以收回，急着想站起身来，要不是暗卫收了剑，差点就要血溅当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甘棠简直心乱如麻。

    眼看她这样，楚澄便立刻高声吼道：“你们不要管我！给我立刻杀了他！”

    暗卫得了命令，立刻挥剑。

    甘棠眼看那剑尖已经割向楚麟的喉管，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住手！”正在此时几枚石子突然打来，将那几柄短剑弹开。

    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突然窜出，与那些暗卫缠斗起来，来人身手极佳，且招式大开大合，主打的便是一个以力破巧，哪怕是那些暗卫也无力招架。

    甘棠初时还在惊讶此人来历，等看清了那人的几招招式，却顿时泪流满面。

    其余几个玄影卫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不多时便将那些暗卫通通控制住了。

    那黑衣人正要跃走，甘棠却突然出声。

    “叶南雁！你站住！”

    那人脚步一顿，却不曾停留，几乎逃一样跑开了。

    “呵，人人皆知小叶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你怎么对着个男人就瞎喊呢？”

    “楚麟！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出手救了你！你肯定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楚麟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种时候倒想起我来了。”

    “我没空与你废话！快把他叫回来！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他知道吗？他既然没死那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我今日不想说，等你登基之后给我拟好了封后的诏书，或许我便又想说了。”

    “你！”

    甘棠虽然满腹疑虑，但是想到叶南雁终究是没事，便也放心下来。转头又去查看楚澄的状况。

    楚澄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看样子很受打击。

    看见甘棠过来，他仿佛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乖乖地趴在甘棠的怀里默默流泪。

    “为什么……你连楚麟都能原谅……难道你不希望他死吗？”

    “有几次，我真的很生气，也确实想过要是他死了就好了。但是……我后来渐渐明白，他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起码对我，他真的不曾伤害过。”

    “那父皇呢……他害死了父皇！你就不想报仇吗？”

    甘棠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根本不怎么爱楚琪。甚至他死时自己还隐约松了一口气。虽然楚琪对自己很好，但毕竟隔着国仇，就算楚麟真的动手杀了楚琪，那归根结底也是替自己杀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恨他呢？更何况……

    “你父皇是因为郁郁不散，气急攻心而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皇兄的事。楚麟并未真的下过手。更何况你父皇为我而逼死了你的母妃，你不应该恨他吗？又或者你不应该恨我吗？”

    楚澄闻言顿时愣住，连流泪都忘了。

    “我……我怎么可能恨你……”

    回忆起当初母妃自缢的场景，楚澄突然发现自己的恨是如此可笑。

    他竟然忘了母妃的死是因为什么。

    所以他究竟是因为楚麟害死父亲而恨他，还是因为他可以拥有小娘娘而嫉妒，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楚澄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空了一瞬，心底滔天的暗涌突然消弭于无形。他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好像天地都变得广阔了。

    “原来……我本来就没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