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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48节

    泊瑟芬憋住呼吸,这个方法适合从梦里醒来。特别是肺部空气全部放完,窒息会让自己本能坐起身体苏醒过来。

    赫尔墨斯听到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直接往他这边跑来,简直就是催命神带着绳索来吊他的脖颈。

    明明在竞赛,以他对哈迪斯的了解,他做事向来认真不会分神。

    所以赛车的时候眼睛不可能看向别处,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带着泊瑟芬躲避开冥府王者的视线回到上面。

    可是为什么他会抬头,恰好看到他拉着泊瑟芬神魂逃离的画面。

    赫尔墨斯突然感受到自己握住的神魂在挣扎,她要离开他,回归那具死亡的人类躯壳。

    泊瑟芬一向是德墨忒尔在供奉,对于大地的气息更熟悉,怎么会在接近大地的时候想要逃往死亡的怀抱?

    他生怕丢了她,立刻回身将她抱入怀里,也趁机看清楚她的模样。她一直都蜷缩在种子内壳里沉睡,黄色的长发都是麦穗的香味,气息充满了丰收的生机。

    但是……

    赫尔墨斯突然看到怀里的神魂的眼眸,他吃惊地用手按住她想乱动的脸,拇指压住她的眼角,她的睫毛跟眼睛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长居地下的神会被死亡浸染,占据,最终变成死亡的俘虏。所以神力也会被污染,她本来该是浅色的眼睛全部变深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要被掐破了,她觉得这个梦越来越荒缪,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刚要试着抬脚踹开这个捏她脸的陌生人。

    却看到金发青年脸色变了下,嘴里念叨着:“遭了,追上就遭了。”

    说完他拉着泊瑟芬突然往下坠,噩梦的袍子变成透明的遮盖,将他们两个人都隐藏起来,梦境的力量可以化出任何的东西。

    白色的雾霭奔涌出一条岩浆的河流,阻碍哈迪斯的马匹。

    而他趁机抱着泊瑟芬藏入借着梦的力量建造起来的黑暗迷宫里,连绵起伏的无城墙巨型宫殿耸立起来,狭窄的长阶梯跟复杂的门廊交织成如同蜘蛛的巢xue。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真壮观,无数的阶梯,圆柱,长廊都混乱在一起,她被这个陌生人拉着时而跑到上面的墙壁,跑到尽头一转又跑到下层的楼梯。

    她不觉得疲惫,但是却很焦躁,再一次忍不住问:“你是谁,你拉着我干什么?”

    虽然只是个梦,她也不想梦得这么莫名其妙。

    赫尔墨斯刚要回答,敏锐的本能却让他闭上嘴,动作极快将她推到墙壁转角的青铜雕像后面,他按住她的肩膀,手指竖在唇边轻声嘘了下。

    不能出声,噩梦来了。

    被赫尔墨斯借用来的梦境力量构造起来的建筑,突然开始崩塌毁灭,一股比他恐怖数百倍的黑夜力量已经追逐上来。

    是俄尼里伊。

    赫尔墨斯为了偷走泊瑟芬,利用了梦的力量建造出通往大地的道路,灵魂是能穿过梦境回归现实的。

    现在这条路却被堵死,因为哈迪斯带着噩梦们追逐上来了。

    泊瑟芬靠在青铜的石台下,后背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仿佛只是漂浮在空气里,皮肤失去了感受温度跟硬度的能力。

    她奇怪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漂亮的碧眼如同青苔过水般粘稠,冷静跟灵动毫无违和感藏在里面。

    会梦到这么清晰的陌生人样貌,来带她逃跑。

    泊瑟芬试着分析这个糟糕的梦后面的含义。

    也许,不,肯定是她太想跑了,所以梦境才会忠实体现她的欲望。

    刚这么想,却看到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低下头,轻吹了吹她的眼睛,睫毛上的黑暗被吹散了一些。

    泊瑟芬:“?”

    赫尔墨斯生怕她被污染太深,打算给她净洗一下,呼掉她眼睛上的黑色,免得待会逃不掉没机会。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脱轨了,她梦到逃跑就算了,怎么会梦到一个陌生人对她这么亲昵。“你……”

    打算让他停止的话语压根没有机会说,一个轻细的你字变成打开噩梦盒子的钥匙。

    一只巨大的眼睛不知道何时,贴在青铜像上冷冷看着他们。

    “找到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像是吹响战争的号角,无数只红色的噩梦之眼出现在巨眼旁边,不断重复。

    “找到了。”

    “找到了——”

    赫尔墨斯皱起眉,刚要拉住泊瑟芬离开这里,却抓个空,他制造的梦境地面被噩梦击碎,他们骤然掉落。

    泊瑟芬摔到下面的廊柱上,一脸无措地抬头看着漫天的眼睛。

    赫尔墨斯根本来不及去拉她,黑暗的巨蛇已经咬住他的脚踝,毒牙扎入他的神魂注入剧痛的液体。

    这是死亡污秽凝结而成的攻击,神的身体虽然不死不灭,但是灵魂却比身体脆弱。

    赫尔墨斯没有阿瑞斯的巨力跟无脑的勇气,他毫不犹地化为老鹰,啄了几下毒蛇后挣脱后,他皱眉看向她说:“无法带你走了,泊瑟芬。”

    说完,他利用隐身的力量消失在原地,毫不犹豫抛下她逃跑。

    刚才他拉着泊瑟芬藏在青铜后就用了隐身。

    要不是泊瑟芬出声,噩梦压根找不到他们。

    这种力量这还是他当初借用哈迪斯的头盔时,趁机从上面刮下的。

    噩梦却没有放过赫尔墨斯,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黏在他身上,企图将他拉到冥府。

    可是隐身后的赫尔墨斯很快甩开了他们,从大地的裂缝里飞出去,看到了自己睡在车子上的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入身体了醒过来,然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灵魂被毒辣的死亡力量咬伤了,得回山上接受治疗。

    泊瑟芬摔不痛,却觉得这个梦太长,而且连贯性很强。她看到那个拉着她跑的人不见了,那些圆柱子跟宫殿墙壁,长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黑暗的布幕。

    巨眼冷冷看着她,像是一轮血腥的圆月。

    泊瑟芬心里止不住发寒,她手脚发软爬起来,再次憋住呼吸企图用窒息逼迫自己清醒。

    “你要去哪里?”

    巨眼突然问,随着它开始质问,可怖重叠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你要去哪里?”

    立体环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逼迫过来。

    泊瑟芬面对这么可怕如海啸的质问,再次清醒失败,而黑暗里无数的怪物发出簌簌前行声响。

    噩梦是什么,是人恐惧的延伸。

    泊瑟芬怕鬼,立刻就有无数只苍白的手从地面伸出来,要去抓她的脚。

    一个一个黑色头发盖脸的红衣女鬼,从四周飘荡过来,她们阴森质问,“你要去哪里?”

    泊瑟芬后背发麻,脸色苍白地往后退,她听到头顶也有质问的声音响起来,反射性往上看,就看到一堆如同毕加索画的人在上面笑着。

    错位的嘴,扭掉的脚,歪曲的眼睛。

    真正的噩梦,泊瑟芬无法控制自己往更深的黑暗里跑去,一只鬼手抓住她的脚,她狠狠绊倒趴到深黑的地上。

    不痛,却很害怕。

    那些鬼越来越近了,她突然看到一双脚安静立在前面,金色的条鞋有黄金特有的光泽感,白皙而有力的脚背在黑暗里精致得显眼。

    泊瑟芬立刻抬起头,看到哈迪斯站在她眼前,脸色比任何时刻都来得冷硬严肃。

    他见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却还觉得不够,不够抚平他被抛弃的痛苦,哈迪斯眼里浮动暗冰,刚要让她陷入更深的梦魇里。

    却看到泊瑟芬唰地跳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冲入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脸藏入他的怀里。

    她的灵魂在颤栗,丰满的生机缠绕住他的身体。

    “哈迪斯……”

    她声音带着恐惧的轻抖,“你快赶走他们。”

    藏在哈迪斯怀里,噩梦就没法找她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肯定是听到了判官的话,所以才在噩梦里变出了哈迪斯。

    因为是梦,她脸皮非常厚地寻求保护,就是不知道梦里的哈迪斯能不能打赢一堆鬼。

    泊瑟芬不敢抬头,恨不得缩成一个包子。

    很久,她以为自己要永远陷入这个鬼梦的时候,一只手缓缓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他声音平静地应道。

    第40章 美梦

    这个好字是那么沉稳而可信, 简单干净落入她的耳朵里。

    在梦里的泊瑟芬像是褪毛的鸟那样褪去了所有外皮的坚强,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搭在他肩头的布料都要被她凶猛的爪子给扯下来。

    可是噩梦里的哈迪斯却不在意她这么鲁莽的动作, 他的手指不紧不慢抚摸着她的后背,轻柔得像是控制住了每一根手骨关节的细微运动,让这个安抚的动作如鹅绒般温暖。

    梦里竟然能感受到温暖,泊瑟芬贴在他胸前的耳朵,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急促如鹿奔。

    比她还紧张的心跳。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太过还原了哈迪斯的样子,梦外的他碰她的时候一直都是暖的,心也时常跳得很厉害, 就跟中了毒的思春毛头小子。

    噩梦有了熟悉的人,反而不怎么害怕了。

    哪怕这个熟悉的人在现实里跟噩梦一样可怕。

    泊瑟芬试着抬起头,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浓稠的黑暗里所有的鬼像是凝固的雕塑立在原地, 高长扭曲, 阴暗诡谲地包围着他们,她倒吸一口凉气,噩梦还在, 又将脸埋回去。

    哈迪斯只觉得绵乎乎的一团魂贴在他的肩窝处,清新得跟芽尖上的嫩叶一样,她不再是僵硬的戒备, 而是用最脆弱的叶子蹭着他。

    他所有无情冷酷的棱角都缩回去, 担心蹭伤她的灵魂, 又看向四周跟随而来的梦神们, 在一堆噩梦里拖出了唯一一个勉强能制造美梦场景的神灵,让他制造一条返回冥府的路。

    梦境啪嚓一声,黑暗的布幕从头顶到脚下都发出迸裂的碎响,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的噩梦神们被强大的死亡神力驱赶走了。

    剩下一具皮包骨的美梦,发出奄奄一息的白光,照亮这方久不见美好的梦境之地。

    泊瑟芬还扒在哈迪斯怀里,漫长的噩梦像是重山压顶,又像是曲折无头的小路让她只想快带点醒过来。

    突然,头发被一只干燥厚实的掌心压了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好了。”

    话语刚落,一道垂直的光落到他们身上,泊瑟芬半睁着眼看到刚才满目的黑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白光。

    她这才慢慢转过头,看到细弱光线像是飞翔的蒲公英,沿着破碎的黑色土地播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