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一步之遥

    顾家小院上方的乌云比之前台风来时还要厚重，遮住了阳光，压得人喘不过气。

    嫂子在市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肿瘤太大，建议切除zigong。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还是把顾家原先计划彻底打乱。

    眼下有两个难题：临江省的活还干不干？高昂手术费怎么办？

    顾永令一夜之间也成熟多了。他首先站出来，和哥哥商量，随后，他决定先带瘦猴他们去临江省。反正工期是四个月，他们可以先做简单的，有问题电话问哥哥。

    顾永正主要负责筹集手术费。

    阿令走之前，也特地嘱咐李溪溪把存折里所有的钱都取出来给大哥嫂子。

    这些天来，李溪溪也没闲着，她要兼顾做饭和看好嫂子。

    “9号病人家属。”路过护士站时，李溪溪被女护士叫住。

    “手术安排在下周三，你们要让病人把心态调整好，这次是京北来的专家，错过这次，手术又不知道要安排到什么时候了。”

    多在医院待一天，就意味着多花一天的住院费，他们是外来务工人员，不能报销，没有保险，财力是支撑不了太久的。

    护士的好意她是知道的，只是嫂子的痛苦她也是清楚的。

    嫂子的病情专家会诊过是没法子保守治疗，摘除zigong是唯一的法子。

    那个时代对幸福的定义是有儿有女，膝下承欢。更何况嫂子也才三十多岁，她是没法接受的。

    哎，李溪溪沉重推开病房门。

    靠窗边的病床空空如也，她神经一下紧绷起来，慌忙跑出去，拉住保洁阿姨：“阿姨，你看到我嫂子了吗？”

    李溪溪走哪都与人为善，在医院的这几天，也是拿着水果饮料给护士和保洁阿姨，别人都对她印象好。

    保洁阿姨皱着眉头，一啪大腿，“坏了，坏了，我刚才还纳闷天台的楼道门怎么大敞着，该不会是。”

    李溪溪赶紧朝保洁阿姨手指方向跑去。

    气喘吁吁跑到天台，此时已到傍晚，暮色一点点卷走晚霞。

    天幕下的嫂子上半身被残阳笼罩着，像是浸润在血泊中。腰部以下隐在暗影里，那无边无际的深渊一点点向上蔓延，试图吞噬掉她身上的最后一抹余晖。

    不过才住院一周，她消瘦的只剩下骨架，脸上的rou都有些挂不住了，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

    李溪溪不敢呼吸，语气柔和：“嫂子，该吃饭了。”

    嫂子坐在沿边，仅与死神一步之遥。

    她没有回头，呆呆垂下头，摸着鼓鼓的腹部，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怀孕了。殊不知就是那颗大瘤子夺走了她为人母的喜悦。

    “阿妹，我下午做了个梦。”

    “你下来慢慢说。”李溪溪的心脏砰砰直跳，慢慢穿过晒着白色床单的铁架子，鼻腔里满是铁锈味。

    嫂子的头发散乱着，脸色蜡黄，“阿妹，是个男孩，我梦到了，他就在梦里跟我招手，叫我mama，那小手胖乎乎的，小脸满是rou，哈哈哈，你不知道我一只手都抱不过来。”

    李溪溪眼里含泪，嫂子平日看着大大咧咧，但是每每遇到小孩子都会拿着糖果给他们。早在这之前她还会熬汤药，调理身子。

    “嫂子，他以后还会来到你身边的。”李溪溪撒着善意的谎言。

    嫂子面色动容，缓缓侧首，双眼空洞红肿，好像是哭了很久。她望着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李溪溪。

    李溪溪想着顾家从前的光景，穷是穷，但是有大哥和阿令外面忙活，嫂子cao持家务，也是井然有序，很是温馨。

    为什么就变成今天这幅样子，为什么上天就这么刻薄，非要连她最后一丝希望都夺走。

    “阿妹，我要是死在手术台上，你和阿令要照顾好你大哥，别让他总是一个人。”

    “嫂子，不会的，你不会走的。”李溪溪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抱住了嫂子，不让她看到。

    “阿妹。”

    “嗯。”李溪溪小声抽泣。

    “我知道我儿子去哪儿了？”

    “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