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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泽】脉脉春浓5

    穿越来这个世界,让范闲费解的事有很多,其中最让人费解的是这里的人的性别竟然还有乾元坤泽之分,其中各种特征和区别暂且按下不表,幸好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分化遵循的是男乾女坤,不至于在日常生活中太反直觉。

    但凡事总有例外,譬如他现在诊脉的这位,南庆不为人知的二皇子,李承泽。范闲也是头一次知道皇室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说实话,他本来以为这二皇子是早夭的皇子。

    其实一开始三皇子去请范闲的时候,假托是自己身体不舒服,然而最后目的地不是淑芳宫,而是一个快走出皇城的院落。

    演起铜雀春深锁二乔来了啊,虽然铜雀台上只有一个乔吧。

    这是范闲的第一印象。推了这事,这是范闲的第二印象,皇室秘辛,翘皇帝的墙角,范闲还没在京都扎稳脚跟,可不想和庆帝作对。可是李承泽太懂有种魅力,范闲对坐为其诊脉,脉脉含情的双眼,笑容很是羞涩,可这些媚态又是细处的要认真看才能品出来,不着痕迹地蕴藏在整个清逸的感觉中。范闲的喉咙动了一下,不愧是坤泽。此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眼睛是人身上最聚灵魂的地方,李承泽深深注视着范闲时,同时抓住了范闲的侧肩,关系瞬息被拉近,范闲直觉这深闺小姐式的皇子比预想中还要复杂。范闲意外于李承泽初次见面就如此胆大而激进的示好,或者直白点,勾引,毕竟他是一个机能正常的乾元,李承泽一个男坤,却浑不见男子之强势,范闲难免心头动容。

    终了,李承泽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句“好”。

    李承平就这样在旁边看完了他二哥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地去勾引自己老师,看到最后脸黑完了,扔下一句有事,不打扰了,愤愤走了。

    从此范闲也登堂入室,成了李承泽的入幕之宾。

    不过李承泽很有分寸。他在得到范闲的答复后并没有急着求范闲做什么,只是时不时约了范闲,来他此处小聚。范闲早先进宫拜见的时候李承泽的生母淑贵妃,现在发现这李承泽和淑贵妃爱书如出一辙,于文学深有研究,二人你来我往一拍即合。李承泽一早就表明对范闲的欣赏,自白是范诗仙的仰慕者,对红楼和那场夜宴诗狂赞不绝口,于是范闲每每来时还会带红楼最新的手稿,之后都被李承泽很好地装帧收藏起来。后来庆帝实际上已然放松对李承泽禁制,但是李承泽身子渐重,故而每次相约不是在二殿下自己的住处,就是在附近找一处清净风雅的地方,虽然出不了皇城,风景大同小异,早已看腻,但人是不腻的,范闲带李承泽领略那个世界文学的璀璨辉煌,李承泽的功底和见解则总能切中范闲的心坎,给予范闲这个世界所不曾给他的亲切。每次两人都仿佛有聊不完的话,谈不完的风月,回过神来,夕阳已经缀在西边屋顶的鸱吻上了。

    一步步的,全消解了范闲心中芥蒂,李承泽温柔如水的攻势不显露一点攻击性,不逾越半步,说实话真让范闲怀疑,那天又是用媚眼向他抛钩子的又是抓着不让他走的人,和眼前这位是不是一个人。

    范闲说,李承泽这胎胎相不稳,是靠药材硬生生保住的。范闲有意提醒,要李承泽有心理准备,他与李承泽是文学上的知己,但其余的皇家家事范闲只有一个隐约的概念,只能说活春宫的边角料是真的撞见过,就怕李承泽万一别的事上通透但在感情上是个糊涂蛋呢。李承泽只回一句我明白,然后又很笃定这胎定会平稳生产似的,问说小范大人觉得这肚子里是男孩女孩,生下来又会像谁。范闲汗颜,还真是糊涂蛋,就敷衍回答这谁能知道。李承泽看着远方残阳如血,是啊,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啊。

    这话就掉在这了。范闲知道,李承泽的处境就是养在笼中的雀鸟,供主人赏乐,再珍稀的品种再贵重的笼子,都改变不了其本质,更何况这个世道,坤泽于乾元的依附属性比起女人于男人的要多得多,与物品无差。多说无益,范闲就把他的现代医学的知识灌输给李承泽,嘱咐他多透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想太多,起码让李承泽把身体养好些。范闲啰啰嗦嗦的像老妈子,反倒引起李承泽的注意,他打趣说,小范大人如此体贴,比孩子爹还像孩子爹。然后李承泽开怀大笑,范闲想,李承泽这笑是真心的。

    伪装终归是伪装。笑完,李承泽说,既然小范大人如此关心我,我倒真有一事相求。范闲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想的是埋伏这么久,终于来了。

    李承泽求的是一种假死药,能以假乱真瞒天过海的那种,为什么求范闲,不仅是范提司费老关门弟子声名在外,更重要的是范闲是这趟浑水之外的人,只不过现在被他拉下水了。范闲问,二殿下为什么肯定我会帮你,这可是与陛下作对的事。李承泽又用那种羞涩的笑,勾起范闲的发尾,气氛到这了,范闲本来希冀着听到更暧昧的答案,结果二殿下却说,在陛下眼里,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由不得小范大人。不过,我求药,小范大人给药,哪怕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呢。若真的陛下怪罪到你头上,你也完全可以装不知道,撇清所有干系。李承泽像是想起什么接着又说,或许小范大人需要什么报酬?我这里除了一屋子书,也就只有些金银珠宝了。

    李承泽话说得十分圆满漂亮,方方面面都替范闲顾到,但范闲浑身很不得劲,李承泽既然自认做朋友还如此疏离,仅是一味药,对范闲来说是举手之劳。

    不用书,不夺二殿下所爱,只是钱财我也不需要。范闲语气颇为赌气。

    唉,是俗了点,怪我考虑不周。那我没什么能给的了,只先能欠着小范大人这个人情了。

    妖精。李承泽说话的时候,刚才笑红的眼圈还未褪红,湿漉漉的。范闲欺身而上,扣住李承泽的后脑,啃上那张张合合的、不乖的薄唇。

    二殿下,这就当是定金了。

    范闲的假死药很快就送到李承泽那了,被李承泽藏在他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里,范闲详细嘱咐过该怎么使用,服用时最开始不会有异常,但药效发作后会有强烈的睡意和晕眩,呼吸和心跳会十分微弱,身体也会变得僵硬。

    听上去好像睡一觉就好,一点都不痛苦。

    也没有想得那么美好。范闲摸摸鼻子,又问,那二殿下有接应的人吗。

    李承泽乌黑的眼珠溜溜转过一圈,却不答话,低头描着范闲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青筋。范闲懂了,意思就是有,但不能给他说呗。

    范闲扣住李承泽的手,李承泽整个手都蜷在掌下,摁在桌上,他俩的手放一块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承泽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像儋州的豆腐又滑又腻,摸住就不想放手,相比之下范闲就觉得自己的手太狰狞,李承泽却说范闲的手节骨分明,凸起的筋络是风流,手指滑过的动作像是抚摸乾元的那物。

    “小范大人如果愿意送佛送到西,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范闲的药是李承泽熬过剩下的漫长时光的倚靠,给无望的前路一点希望,纵使这场仗只有成功和死亡两种结局,但人如果真的不争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李承泽洗过手,戴回红宝石戒指,他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都盖回去,银罐的漆盒的瓷瓶的,每天这套繁杂的工序都要来上一遍,比之真正的宫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不留神某个盖子盖错了,又找不到原本的配对,等一个个试回去后,看着满桌的东西只想全扫到地上。腹部高高隆起,小腿浮肿,李承泽对这具不堪入目的身体的嫌恶与日俱增,所以这些油脂膏乳养的不仅是脸,还有身子,养得这身上一条丑陋的孕纹都不见,腹周的血痂早已愈合不见。可见东宫送来的是好东西。

    纵然坤泽之体天然在生孩子上有天赋,二哥也切不可疏忽大意,李承乾的话言犹在耳。自从庆帝把李承泽罚到直接昏过去的事传到东宫后,李承乾就带着他这些旁门左道光临了。李承泽当时无心与李承乾计较,对待李承乾就像对待半个陛下一样就行了,他的恩赏他的要求,受着听着就行了。李承泽在琢磨另一件事,君父的赏罚反复无常这些年大大小小没落下过,但那回的罚起因是掰扯不清的。

    本是件可大可小的事,但刺在李承泽心里良久。

    未来得及通禀一声,庆帝就已推门而入了,这次连冠冕堂皇的问候都没有,就问听闻承泽近日神思忧郁,是心有不满?李承泽心头一震,袖子下的手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这次他用不着装傻了,总不见得是没有笑脸相迎惹得陛下不快吧。李承泽试探庆帝的意思,庆帝却让他解开衣服,密密麻麻的血痂入眼时,李承泽明白了。衣裳半挂在臂弯里围成一朵未开的苞,李承泽托着自己的下腹让父亲摸,若换一个不了解其中原委的人来看,这场面有点难得的温情在,本以为庆帝此番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最后仍然没逃过。

    难得老天眷顾,李承泽没跪多大会,很快就晕过去了。

    当晚等李承泽醒来的时候,是李承平在陪他,就见李承平眼眶很红很委屈,发冠也是乱的,李承平发现人醒后就直接搂住人不肯放手了,李承泽揉揉小孩的耳朵,看着李承泽红了的耳尖和耳边细碎的绒发,眼底流过很多东西,李承泽对今日陛下之罚心中有底,但李承平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又让他心理疲惫,本来最近就忙于别的事,越不露声色越好,就怕哪里横生枝节又要功亏一篑。但李承平不警告不行。

    “承平知道今日陛下是因何动怒吗。”没有疑问的语气,声音也生硬。

    李承平只在他的颈窝里拱头,其他什么也不说。

    这么大一个人压在身上,李承泽想的是立秋了,夜里还是如此闷。

    整晚两个人就再没说过话。

    临近关头庆帝管他愈放松,一个大着肚子的坤泽又跑不到哪去,更耻于开口的是沉重的肚子压迫了人的耻骨和水府,经常掀开下摆衣服上洇湿一片。李承泽真是动都不想动。但怕李承泽出岔子,范闲担了一半太医的职责经常入宫,范闲来,李承平肯定也会来。

    临盆的日子诸事诸人都有些躁动,也可能是迟迟不走的秋老虎惹得人心烦意乱,京都就是这样,热时潮热,要把人蒸死,入秋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人。

    难得天气凉下来,八月十五,团聚的节日宫里应当到处是喜气洋洋的,虽然李承泽这没什么过节的气氛,陛下和太子是要去宫宴应酬的,但范闲和李承平照例来的,陪他的人头也不算少。李承泽坐立不安,心有伤感,看着房里两个乾元,没由来地又在思考他们的关系,家人、好友?其实姘头更准确。思及此,又唾弃自己的多愁善感,可能是他准备逃离这个噩梦之地,心里已经放弃了现有的一切,那对这些人和事态度也随之而变。

    忽然李承泽肚子一阵剧痛,桌上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产婆太医匆匆请来,须臾之间这个安静的院子就忙活起来。狭小的空间里充溢着血的腥味,床顶帷绡在满屋烛火映下颜色浓红,李承泽痛得几度要昏死过去,身边有很多声音很多张脸,他没办法一一去看去听,但隐约中听到了尖亮的哭声。李承泽食指上常年佩戴的戒指不知滚落到哪里,也不重要,他感觉呼吸在慢慢变化,身体也逐渐发冷。人的脸和声音重叠在一起,生命切实流逝的感觉虽然和范闲说的不太一样,但确实也不算痛苦。

    总之八月十五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有的人在的时候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走的时候也只能悄无声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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