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

    八月算是干燥的月份，但今天不巧遇上了连绵雨雾。

    信号逐格增满，等了几秒，微信才弹出祝瓷发来的一条信息。

    没别的话，大概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还是贴心地安排了接机。

    庭萱有心体验苏格兰风情，没去订妥的酒店，指挥MKII顺着格拉斯的巷道曲折前进，终于停到一座三层小楼前。

    车门拉启，司机撑伞立在旁边，抬眼就瞧见几颗水珠滴进满是酒渍和煤烟的石缝里。

    不似虚幻的副本场景。

    离开S市前，她偶尔也想过一直往北能否见到地图边界。

    订了顶楼的临街单间。

    司机在放置行李，踩得木地板“嘎吱”作响。

    “小姐，老城治安不好，请多小心。”

    庭萱正透过斑驳的罗望窗瞧远处尖塔，听此问道：“知道我要住这儿，祝瓷没意见？”

    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请见谅，汇报行程是我的职责。”

    “我知道。她没说什么？”

    “大小姐一开始否绝了……”

    那就是又答应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留下联系方式后，司机躬腰合上了门。

    望着楼下轿车开远，庭萱才拉下百叶窗。

    屋里霎时暗下来。

    她褪了衣服，躺进单人床，阖上眼。

    *

    舟车劳顿，醒来已经晚上八点。

    或许因为简朴的木质香，她第一次梦到原世。

    在飞机上没对沈苓说出口的是，原本要来这里读书的。

    刚脱离梦境还有些不真实，庭萱在床上呆坐了会儿，才想起找套常服换上，准备下楼觅食。

    这个点酒店用餐时间已经结束，转了两圈只有盒牛奶。

    店主是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太，不住向她招手。

    “小姑娘！别错过今晚的艺穗节！”

    庭萱谢过热心的当地人，才捧着叠被硬塞进怀里的旅游手册跨出门。

    夜幕降临后，旧城反而比白天热闹些。庭萱唤了几声系统，打算寻个地方填肚子。

    没有应答。

    跟楚漫上床后，系统就像出现了故障，沉寂到现在。

    她叹了口气，顺着人流往前走。

    两边橱窗呈现的英式菜品实在令人毫无食欲。

    街道逐渐宽敞——到了格拉斯的露天广场。

    人群显著密集起来，耳边开始充斥混杂各种语言的声浪。

    空气里多了股莫名的烟熏气息，庭萱捂着口鼻低头往前走，磕磕碰碰说了上百次对不起，得闲抬头，却发现见缝插针地走到了一堆观众里圈。

    ……没有这个意思的。

    刚想转身，后面空隙又被挤满了。

    心里默念入乡随俗，庭萱认命地盘腿坐下。

    广场中央燃了团数米高的篝火，把天色染得通红。

    她还在翻找手册里的节目单，周围已经开始变得躁动，时不时冒出高高跃起的身影。

    *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中，人群里现出一位吉普赛女郎，踩着婀娜步伐走到篝火边上，开始翩跹起舞。

    鲜红裙裾几乎和火焰融为一体，衬着披散的长发，像朵夜间盛放的罂粟花。

    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庭萱托腮欣赏着明媚舞姿，心底不耐散了几分。

    女郎舞姿逐渐熟放，开始踩着轻快步伐在高涨的欢呼中沿人群绕行，接受赞赏和馈赠。

    到近处了。

    庭萱刚备好赠礼，抬头却望进一双乌亮的黑眸。

    对方停了下来，正喘着气，额上挂着性感的汗珠，歪头打量着她。

    很快，女郎微微一笑，弯腰朝她伸出手。

    “你很漂亮。”

    庭萱顿了顿，勾住眼前的指尖，任人牵着她走到中央。

    两张异域面孔几乎吸引了所有目光。

    被轻柔地按在高脚椅上，女郎撑着庭萱的肩同她对视，笑得狡黠，开始缓缓扭动腰身。

    ——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邀约。

    四周传来有些暧昧的低呼。

    火光映得古铜色的曼妙腰腹更加紧实平坦，在侧转身形时勾出诱人的曲线。

    肩上的手慢慢下滑到腰间，女郎抽走一张钞票，夹在手指里挑眉。

    庭萱眼波流转，示意她继续。

    *

    广场一隅是座水磨石砌的老建筑。

    三楼凸出的半圆拱形窗台上，倚着一个年轻女人，正饶有兴致地欣赏广场中央的表演。

    吉普赛女郎绕到椅子后面，女人望见庭萱的脸，不由“啧”了一声，朝屋内还在托着酒杯看书的人喊道：“挺精彩的，真不来？”

    那人未抬头瞧她一眼。

    “年年都有，你没看够？”

    “节日年年有，美人可不多见，我赌这是你喜欢的款。”

    这人得知她被一夜情对象匡了后笑了整整一下午，还总拿此事打趣，沈念头有些痛。

    女人进屋，“啪”一声合上书，攥着她往窗台拉。

    “真的，这女孩看起来挺小，笑得比天天街头打转的舞女还勾人……”

    话没说完，沈念手一抖，酒全洒在她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