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龙血汤
第十三章 龙血汤 几天之后，又传来消息，倭寇屠杀巴音岛的高丽人。 林熙仁对于半岛的地理，大致是了解的，不过只限于那些知名的地方，巴音岛是在哪里，她并不知道，见大家都很紧张，林熙仁便问：“巴音岛是什么地方？” 具介屎就和她说：“就在江华那边啊！离我们这里，虽然不是很近，但也不太远，那样的地方，当年蒙古兵不曾进入，如今倭寇乘着船过去了，还杀了那么多的人啊！” 一说江华岛，林熙仁便知道了巴音岛大概是在什么位置，作为流放地，江华岛是远了一点，不过倘若是倭寇的话题，这座岛屿却又太近了，就在仁州西边的大海里，与陆地相隔的海峡倒是不怎样宽阔，不过有许多暗礁，涨潮落潮的落差也大，船在那里很容易触礁的，所以每当半岛遭遇外部武力的威胁，宫廷就会奔向江华岛，在那里避难，看了这么多韩剧，林熙仁当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韩国古装剧的背景多数是朝鲜王朝时代，所以对于蒙古入侵半岛，林熙仁虽然知道应该是有过，不过穿越前对这件事没有明晰的概念，到了这里，其实之前也没怎样听过，毕竟高丽尊奉元国为正统已经将近百年了，所以大家也就不怎样提从前的事。 林熙仁记忆中的朝鲜国王逃难，是丁卯胡乱，《一枝梅》里面就有提到这件事，李谦的父亲李元虎从隐居的地方去汉阳，和旧时朋友回顾往事，便说到“丁卯之乱”，当时林熙仁比较好奇，就查了一下，原来是努尔哈赤的后金入侵朝鲜，朝鲜国王就逃往了江华，所以林熙仁对江华岛作为危急情况避难地的地位并不陌生。 此时听具介屎说起来，百年前蒙古进攻的时候，高丽王与一众贵族也是在江华躲避，林熙仁瞬间便想到了南宋，于是特别有代入感，感叹道：“当年蒙古人在这里，大家一定都很艰辛。” 具介屎拍着腿，叫道：“啊哟，我从小也听祖母说过，祖母的祖母讲的，当年是多么的惨，不过我们如今说的是现在啊，倭寇就在巴音岛啊，听说倒是已经退去了，可是他们倘若将那海船转个方向，一直划来松京，我们是多么的危险，松京是高丽的都城呢，最为华丽的地方，街上有那么多的店铺，巴音岛那样一个海岛，怎么能与松京相比呢？倭寇是肯定想要来逛松京的啊！” 旁边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听了哈哈地笑： “老板娘，不要担心，我们开京可是很厉害的，又是控鹤军，又是龙虎军，名头都很吓人的啊，一听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倭寇只要听到这些名字，就会吓得跑掉了。” “况且还有我们在啊，假如倭寇真的来了，我们每个人一木板打下去，就把他们打趴下在地上，拍得扁扁的，好像一张煎饼啊！” “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站到城头上，冲着下面的倭寇射弹丸啊，一个弹丸落下去，就打中一颗倭寇的头，让他晕头转向。” 林熙仁笑道：“德三大叔，你又喝醉了，凤顺婶婶一定会怪你的。” 脸上红红的，连鼻子都红了，说话还拍着胸脯，一看就是醉鬼的样子。 这时具介屎问道：“熙仁啊，你要吃一点什么？要喝酱汤吗？刚刚从海边那里来的，很新鲜的海带啊，加进酱汤里，特别好喝的。” 林熙仁一笑：“谢谢大姐，不过我那里还有些事情，现在就回去了。” 林熙仁向具介屎微微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具介屎还在后面叫着：“熙仁，下一次有了狗rou，一定来吃啊！” 林熙仁笑着答应，快步走开了。 要说具介屎这个名字，起初林熙仁很感觉奇怪，为什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虽然具介屎不会写汉字，不过林熙仁也能够明白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实在不很雅致啊，不过她想了一想，这倒是和《一枝梅》里面的丹后面的儿子名字类似，那个小男孩叫“狗屎”，意思是“狗屎里也能出龙”，当时自己看了这最后一集，印象特别深刻，那种感觉就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寄希望于未来，所以具介屎这个名字，在古代的半岛倒也不是很另类，只不过对她的职业可能有所影响，具介屎是开食店的。 猪坂桥的餐馆，也和这里的环境一样简陋，在茅屋外面有几个晒台，摆上小桌子，人们就坐在那上面喝酱汤，看起来有点像大排档，不过是韩国传统风格的，她还雇了一个叫做“绿序”的女孩子在这里帮忙，就是阿雁的jiejie。 猪坂桥的人，多是打短工，或者是给人做粗工，收入很少，在这个地方，具介屎就算是条件还不错的，毕竟开着一家小食店，具介屎也颇有女强人风范，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一个人撑起一家店，虽然有时候也会和来吃饭的男人开几句玩笑，不过林熙仁很喜欢她，具介屎性格爽快，风风火火，非常明朗，和她在一起，不会轻易陷入太过婉转的情绪，很容易就开心起来。 另外她的这一家食店，因为总有客人往来，人们喝狗rou汤的时候难免闲聊，便形成了一个信息交流的中心，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具介屎往往是最先知道的，所以有的时候林熙仁就到她这里来坐坐，今天就听到了倭寇侵袭的消息。 林熙仁回到家中，就开始准备午饭，今天的菜肴是之一泡菜，上一次去松岳山挖的桔梗，多数腌成了泡菜，这个时候就可以拿来吃，泡桔梗炒野鸟rou丝，另一道则是蒸蛋羹，并不是用的鸡蛋，猪坂桥虽然有人在家中养鸡，不过林熙仁不想圈起院子也养一只鸡，因为气味难闻，打扫卫生很烦的，她还保持着二十一世纪城市人一定程度的挑剔，更何况，她虽然不养鸡，却也不是完全吃不到蛋，原野上和森林里有许多野鸟，她可以到巢中摸蛋，今天的蛋羹就是松鸡的蛋，香喷喷的。 不多时，林熙仁坐在小桌子前吃午饭，蒸菜蕉饼和蛋羹、泡菜，饭菜虽然还不错，不过林熙仁想的是，又要买油了，方才炒泡菜的时候，发现瓶子里的油要用完了。 来到这里一年时间，不能说完全没有快乐的，比如听高丽小调的时候，还有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快快活活地聊天，让她感到一种火热的氛围，只是多数仍是沉重，自己是有医疗技术也有随身空间的，却也仍如此艰难，连买油都要计算钱。 想到去年初来高丽的时候，是很有一种新奇感，“因为特别喜欢看韩剧，结果竟然穿越了啊，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礼物”，然而生活的艰辛让浪漫的异国情调很快消散，真实的高丽时代的生活，与韩剧那带有美化滤镜的古代场景截然不同，不要说自己在这里属于贫民，即使是两班贵族，林熙仁从那些据说是“两班大人”的住宅前经过，觉得起码那外墙和大门也就是那样罢了，假如自己魂穿为两班家族的小姐，除了能够穿绸缎，吃得好一些，其她也未必就会开心到哪里去，实在是太贫乏了，从物质到精神都是如此。 林熙仁在心中感慨了一阵，念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菜油的问题，自己的空间之中，可惜到现在没有找到油料作物，否则自己可以想办法榨油的，另外有的时候可以用动物油，比如肥肥的野鸟，腹部有鲜美的油脂，不过不是能够经常得到，太不确定了。 她忽然想到，有一次看到穿山甲吃白蚁，自己当时很感兴趣，在穿山甲离开之后，就挖开了蚁巢，在最深处看到了那一条肥胖的蚁后，足足十几厘米长，好像一条香肠，在那里蠕动着，表面发出珍珠母贝一般的荧光，可见躯体里满是脂肪，克制住那种看到大号蠕虫的反胃感，林熙仁第一个想到的是猪油，如果可以用蚁后来熬油，自己就可以不必买油。 然而林熙仁吃着蛋羹，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自己还没有山穷水尽到那种程度，实在接受不了啊，用那种昆虫油脂来做肥皂，都已经是很严峻的心理考验了，倘若要吃进肚子里去，实在感觉头皮发麻。 林熙仁正在吃午饭，忽然间外面一阵喧嚷：“熙仁，大夫，你在吗？” 林熙仁连忙放下手里的木匕，来到了外面，高声道：“我在！发生了什么事？” “铜胜骨头断了，都从rou皮里面穿了出来，请你赶快帮忙看一看啊！” 林熙仁马上明白了，这一回是开放性骨折，如果是新鲜伤口，首先要彻底清创，然后进行手术，重接断骨，固定之后，就是使用抗生素。 铜胜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去给盖房子的人当短工，一下子从上面摔下来，小腿断裂了，骨头戳了出来，此时痛得声嘶力竭地喊叫。 林熙仁连忙要帮忙的人把铜胜抬到诊疗室，戴上自制的口罩和帽子，查看了一下创口，是刚刚断开不久的，旁边的人也说：“一看到他这个样子，马上就将他抬过来了！” 于是林熙仁首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拔出塞子，将瓶口凑到铜胜的嘴边：“这是麻醉剂，喝了就不痛了，你快喝掉！” 一听说可以止疼，铜胜挣扎着张开嘴，大口大口就喝了进去，林熙仁将瓶子放在一边，两眼直视着铜胜，用平板而有规律的声音说：“现在就不痛了，不痛了，是很神奇的药物，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过不多时，铜胜扭曲抽搐的脸果然渐渐地有所放松，自言自语：“啊，大夫的药真是神奇，果然没有那么痛了。” 林熙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了，一定程度起作用，她转头就去洗手，然后用罐子里常备的生理盐水给铜胜清创，虽然是新鲜伤口，还没有发生感染，但是上面沾了许多灰土，一定要清洗干净，到这时，林熙仁就请其她人按住铜胜的身体，快速给铜胜做手术，将断骨复位，又打上了夹板，其实很该用金属钉固定的，只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处置的全程，铜胜都大声哼哼着，好在还没有喊叫到声嘶力竭。 当这一切终于做完之后，林熙仁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可以了，我再开一副汤药，休养的时候记得将这一副汤药煮开了来喝，预防发热的。” 就是术后防感染，林熙仁开出的方子是：柳枝、百里香、锦葵，加清水熬煮服下。 另外附了一句：“这些天家里烧菜，多加大蒜啊，就是那种生的蒜泥，把菜啦，rou啦煮熟，蘸着豆酱蒜泥就可以吃了，这个也是避免伤口坏掉。” 几个人在那里听着，张开着嘴连连点头，好像都很吃惊的样子： “啊，原来是这样啊，大蒜也能治病啊！” “所以我就最喜欢吃蒜泥狗rou，一条狗腿煮得烂熟，酱料碟子里一定要多加蒜泥，我老婆总是说‘太臭了’，可就是这种臭臭的味道才好吃啊！她下一次再说臭，我就要和她讲，是大夫说的，大蒜可以治病的。” 这时，一个大叔拿起方才的“麻醉剂”药瓶，仔细看了看，又舔了一舔：“好特别的味道啊，一股酒味，还有点怪怪的，大夫，这是葡萄酒吗？我听说贵人们喝的葡萄酒就是这么红红的，和我们喝的烧酒很不一样呢。” 林熙仁一乐：“大叔，这个不是葡萄酒，是龙血汤。” “啊呀，是龙血汤啊，就是龙的血吗？那可是很宝贵的啊，铜胜啊，你方才喝了龙血煮成的汤，难怪一下子就不痛了。” 铜胜躺在那里，半边脸是欣喜，半边脸又是担忧：“龙血汤，那么大夫，这个要多少钱？很贵吗？” 林熙仁笑道：“当然是很贵的了，让我想一想，这样一小瓶龙血汤，需要付两条萝卜的价格。” 听了她这样一句话，大家都是重重地吁气，还好，只是两条萝卜。 开放性骨折终于处理完毕，林熙仁送走了铜胜，回来继续吃饭，饭菜都已经冷了，蒸饼和泡菜都还好说，只是蛋羹冷掉了之后就有些发腥，终于吃了这一餐迟来的午饭，林熙仁洗净了餐具，整理好厨房，回到卧室里，坐在小桌子前，就开始写今天的诊疗记录，她正在写着，忽然间又有人推门进来：“熙仁，熙仁你在吗？” 林熙仁连忙答应：“我在这里，精丽请进来。” 金精丽很快便走了进来，见了林熙仁，第一句话就是：“熙仁，龙血汤是什么，就是传奇的麻沸散吗？我听说很有效的，喝下去一点都不痛了。” 林熙仁很有些无奈地说：“不是，你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