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看账 （夫君，你家的帐有点乱啊。）
第三十四章 看账 温情板着脸，手指正搭在金光瑶的手腕上给他切脉。不能怪她脸色难看，作为医师，大半夜总被召唤她没话说，但病人不遵医嘱这个事儿，换哪个医师都不能忍。 切完了一边的脉，温情道：「换只手。」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金光瑶不敢看她的眼睛。 金光瑶之前在浴室昏厥过去后，其实没一会儿就醒了，按他的意思，就不用找温情了，一来不够麻烦的，二来他也实在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丢人。但温若寒不觉得丢人，睡自己老婆，那不是天经地义吗？所以他还是把温情给找来了。 「肝肾亏损，津血匮乏。多喝点水就没事了，沐浴时本就多汗，就不要再另做太耗费体力的事儿了。」 切过脉后，温情给出了诊断，然后她先是看了眼靠坐在床头仍旧以目视地的金光瑶，又转头看了眼正在专心品茶的温若寒，觉得自己还是把话说的再明白点才好。 「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你最近又是滑胎又是裂丹，神形俱损，所以我让你‘静养’！身静、心静，忌房事以固阳养阴！你莫要觉得这几日你不疼了，就又可以由着性子乱来了！你现在亏欠身体的，迟早有一天，是全都要找回来的。」 温情不敢说温若寒，于是便开始数落金光瑶，只把金光瑶说的脑袋都快要低到了肚皮上。 一旁的温若寒瞧着他实在可怜，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咳了一声，引得温情和金光瑶都转头看向了他。 「你给他瞧完了就回去歇着吧。这几天我会看着他的。」 金光瑶没说话，抬起头长长地看了温若寒一眼。然后就有又低下了头，继续眼观鼻鼻关心。 温情瞧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地收好了药箱。 「宗主，那温情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请脉。」 温情一走，金光瑶就面朝着墙壁躺了下来，只留给了温若寒一个后脑勺。温若寒知道他这是在生自己的闷气，决定暂时先不去惹他。兀自踢了靴子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金光瑶被雷声惊醒的时候，便觉得腰腿酸疼的厉害，他依旧是背对着温若寒，但温若寒的胳膊正搭在他的腰上，手掌则贴在他的小腹上。 他悄悄地翻了个身，而温若寒则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顺势就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第二天，雨没停。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屋里早就撤了炭盆，金光瑶怕冷，所以粘温若寒粘的厉害。温若寒也懒得出门，索性就没去阳炎殿，守家待地地留在了灵烟阁处理族务。 二人这间本就不大的临时居所，此时新添了一张紫檀木长案，案上摆着空笺笔砚、账册文书。因为数量太多，这些文书和账册一半堆在案上，一半堆在地上。 温若寒坐在案前翻阅族务卷宗，眉头紧皱，金光瑶则悠闲地枕着他的腿躺在铺在地上的软衾上，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册话本。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宗主，给您送账册来了。」 温若寒闻言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怎么没完没了的。」 他将金光瑶身上盖着的绒毯掩了掩，抬头道：「进来吧！」 送账册的门生，裹挟着一阵冷风走到了紫檀长案前，将怀里的油纸包打开后，把账册一本本的摆在了案上。 温若寒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下，眉头皱的更深了。 「怎么这后宅的帐也送到我这来了？」 「回宗主，是大夫人让送过来的。」 温若寒闻言面色一沉。对那门生道： 「送到二夫人那里去吧。」 门生道：「刚给二夫人送了，二夫人说她头风犯了，算不得帐，这才又给送到您这来了。」 温若寒「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账册摔在了案上。 「行！都给我撂挑子是吧！花钱的时候怎么就不闹头风！」 那门生慌了，木偶一样的站在那垂首不语。生怕自己动一动引起温宗主的主意，被他当成出气筒。 空气渐渐地凝固了起来，一旁的金光瑶察觉到了这股低压，只好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把手里的话本暂时放到了一边。朝那门生温声道： 「你先走吧。账册留在这就好。」 那门生听到金光瑶的话，没敢动，悄悄抬眼看了看温若寒。 「夫人的话你没听到吗？」 这是温若寒第一次对外人称金光瑶为「夫人」。看来昨天饭桌上秦昭妍的提议，温若寒是放在心上了。虽然金光瑶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把心态摆平了，反正自己没得选，随便他们怎么叫吧。 那门生听到温若寒这样说，连忙告退了下去。速度快的好像这屋子里有人会吃了他一样。 房门一开一合，又带进来了一阵冷风，冷的金光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温若寒把他连人带被的搂了过来，又将他刚刚放下的那本话本捡起来塞给了他说道： 「看你的书吧，别乱动了。」 「嗯。」 金光瑶欣欣然地接过了话本，老老实实地靠着温若寒继续看书。 金光瑶看书，温若寒看账， 金光瑶看的忍不住低笑连连，温若寒则越看越烦躁。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宗主第二次把那本帐摔到了案上，摔完后尤觉不够过瘾，又把刚刚门生摆在桌上的其他账本，一本一本的全都甩了出去。然后拿起了另一本文书翻阅了起来。 金光瑶回过头看了眼温若寒，见温若寒依旧眉头紧锁，便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他从温若寒的怀里站了起来，裹着被子走到了长案的前面，弯下腰把被温若寒扔出去的账本一本一本地捡了起来，然后又一溜小跑地回到了温若寒身边。 「捡回来做什么？」 温若寒边问，边伸手把跑回来求温暖的金光瑶重新搂住。 「帮你看看帐。」 金光瑶答的随意，翻账本的动作也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看起来带着那么点儿不靠谱。 温若寒挑眉问道：「你还会看账？」 金光瑶不紧不慢道：「略懂。」 温若寒轻笑一声后便由他去了，兀自又翻阅起了手里的卷宗。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了纸张翻动的声音，案上镂空的香炉氤氲着袅袅的香烟，再配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虽显清冷，倒是别有一番静谧和安逸。 不知不觉间，温若寒已经看完了一摞卷宗，他低头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就没怎么挪过地方的金光瑶，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换成了之前的那本话本。 「怎么？不帮我看账了？」温若寒语带揶揄的说到。 金光瑶舔了舔手指又翻过一页书，垂着眼睛懒洋洋地答道：「看完了。」 「什么?看完了？」温若寒倏地提高了音调。 金光瑶坐直了身体，指着案上的两摞账簿说道： 「一共四本账簿，这三本问题不大，这本记炽焰殿修葺费用的，问题有点多。」 「哦？说说看，都什么问题。」 温若寒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账簿翻看了起来。 金光瑶把头凑了过去，将账簿翻到了之前折起来做了记号的其中一页，指着一列账目说道： 「这个大料钱不对，岐山往南八十里就是钟南山，哪里需要这么多运费？再说炽焰殿只烧塌了半边，又不是推了重建，根本要不了这么多木料。」 修房子这个事儿金光瑶最熟，当年他帮着蓝家重建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就把这里面的门道摸了个一清二楚。哪儿的木料便宜，盖一间屋要多少料，要多少天，工费多少，他心里门儿清。 温若寒见金光瑶一连指出几处有问题的账目，又分析的头头是道，这才信了金光瑶是真的会看账，而且比他会看。 「你刚才说，这三本问题不大，那就是说，这三本的账目，也是有问题的，对吗？」 金光瑶抓起一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后答道： 「嗯，的确有问题，你们家的账目乱的很，想要彻查，我看得费点功夫，倒不如先放一放，等炽焰殿修完了再说。」 「你们家？」 温若寒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伸手钳住了金光瑶的下颚，把他的脸朝自己的方向掰了过来。 「你刚才说，‘你们家’？你还给谁家看过帐？金光善还是蓝曦臣？」 金光瑶心道：巧了，这两家我都看过。 「我以前做过一阵子账房先生。」 温若寒闻言，眼底飘过一丝了然和赞许。他松开了金光瑶的下颚，拿起了另一本账簿翻了开来说道： 「那你再给我说说，这里又有些什么问题？」 一直到了晌午时分，金光瑶又把几处有较大出入的账目一一说给了温若寒听，温若寒听到最后，脸色几乎要冷成了一块千年寒铁。 温若寒这种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平时都是大夫人帮他管着家里的帐，他的心思全放在了门派上，而像岐山温氏这种级别的仙门世家的帐，并不是随便请个会算账的就能拿的起来的。这次若没有金光瑶这个后任仙督在，大夫人这一撂挑子，她还真就能把温若寒拿捏的死死的。 听完金光瑶的报账，温若寒怒不可遏地低吼道：「岂有此理！这帮人不想活了？贪钱都贪到我的头上来了！」 金光瑶心道，就您老这样的，连一石米一两银子都看不出来有问题，不贪你的钱简直是对不起你。 「夫君，水至清则无鱼，差人办事不可能让人一点儿都捞不到油水，有些人贪点就贪点吧，办事尽了心就好。」 温若寒默了一下，少倾后，他慢声道：「秦昭妍不肯接账簿，你说，是不是因为她跟盛襄岚沆瀣一气，故意给我找别扭？」 金光瑶摇了摇头说道：「昭妍姐不肯接账簿，是因为大夫人只送过来了账簿，却没有把库房钥匙交出来。」 温若寒闭了闭眼，又默了一默，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低声道： 「先用午膳吧，用过午膳，你跟我去一趟烜明斋，我们去要库房钥匙去。」 金光瑶闻言大惊，忙道：「我不去！」 温若寒：「为何不去？」 金光瑶：「反正就是不去！」 温若寒：「你害怕她？」 金光瑶望着地面并不答话。心里开始后悔。刚才他就不应该管温若寒的闲事，这下好了，引火上身了。他什么都不做，那边还总琢磨着怎么要他的命呢，现在他居然还要抢人家的钱，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呢嘛？ 温若寒见金光瑶不说话，笑着掐了掐他脸颊上的rou，柔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金光瑶抬眼看了看温若寒，又把眼睛垂了下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这事儿没得商量！」 温若寒的话音里露出了威严。金光瑶抖了抖嘴唇，终是没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