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虽然说是要给人家做点吃的，实际上松阳这几年就没亲自下过厨。

    不管是之前在总部，还是如今居于江户城，身为奈落首领的大弟子把任务以外的所有时间全花在她身上，一举一动全围着她打转，她生活上的各项事务胧事无巨细全都一手包办。做老师的人被学生照顾到这一步，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这些年，一日三餐都是胧负责，若是太忙赶不回来给她做饭，冰箱里也有他提前做好贴上标签分类的食盒——自天人入侵后，虚就把天人的科技引入了江户城，奈落内部也有专用的即时通讯工具和出行的小型飞船。

    近千年都生活在这个变化不大的国家，松阳其实对近些年那些异星的新事物挺感兴趣，只是虚对她的控制欲强到基本不给她接触那些电子产品的机会——不仅她想要电视机不给她买，送她的那部通讯设备也不教她接通讯以外的使用方法，至今她连一部能在大弟子外出时联系他的手机都没有。

    “吃这个可以吗？”

    考虑到对方是伤患，她在冰箱里各式各样的食盒中翻找了一会儿，拿了几个方便加热的饭团，向远离她几步开外的男人示意。

    低垂的红眼睛抬了抬，扫一眼打开的冰箱、和厨房内随处可见落款统一是某个名字的手写便条，又偷摸摸望一眼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人。等他表态的时间，松阳突然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了谜之消沉的气息。

    她不解：“你不喜欢吃饭团吗？”

    摇头。

    “但你看起来……”松阳认真端详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好像不太想吃的样子？”

    摇头。

    “那就吃这个？”

    点头的动作很艰涩。

    ……这孩子的心思真难懂呢。

    “我拿去微波炉加热一下喔。啊，这个键是……”细白的手指将低头时从颊畔滑落的一绺浅色长发撩至耳后，指尖抵住淡红的下唇，“咦，胧之前说过时间是怎么设置的来着……？”

    说来惭愧，连加热食物这种小事她都没什么亲自动手的机会，时常一醒来，胧虽人不在，为她准备的饭食却正热气腾腾地摆在床边——她这个不称职的老师，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学生宠坏的吧？

    她弯腰在抽屉里翻说明书时，一只黑色衣袖下裹满绷带的手越过她的肩膀熟练地cao作起她面前的微波炉，隔着衣料，松阳上身一抬便清晰地感受到属于成年男性的温热胸膛贴在自己后背、和钻入发间淌进后领的炙热鼻息，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这孩子几时靠她这么近了？

    稍稍侧眸，只能看见男人被掩盖在厚厚绷带下的侧面，基本分辨不出清晰的面部轮廓。

    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身体都凑近到和她前胸贴后背地贴在一起了，她却没什么排斥感，而对方这会儿似乎也不像抗拒与她接触的样子，从她背后伸过来的那只手在设置完成后，手臂仍保持着接近环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依稀能听见背后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直到十几秒后“滴”的一响，他才如梦初醒般飞快缩手退至原位。

    “你刚才……”转过头，松阳打量他刻意低到看不见眸色的眼睛，从他身上察觉到一点不明显的紧绷感。

    “没什么，请别在意。”

    这孩子大概只是走神了吧，她想。

    热好的饭团放进空食盒端回屋内，男人在她对面坐下，并没伸手拿。松阳拿起一个饭团递给他，他顿了几秒接过，却并未如松阳所想解开绷带，只把靠近下巴的那圈绷带稍微往下拉开些许，三下两下吃完就立刻把露出来的嘴巴又遮回去。

    “……”松阳垂眸沉思，他把绷带拉回去的时候，缝隙间是不是漏了点头发丝？发色好像是……

    突如其来涌上一股想直接上手把对方脸上的绷带全拆开的强烈冲动，但理智又很快让她冷静下来。

    动乱已平息，那孩子没有再进城的理由，动乱后的江户城全面戒严，他也没有能再进城的机会，他那晚受的伤她检查过，绝对没有像这样严重到影响行走的程度，不管怎么样，这种可能性都不切实际。

    心头那个可怕的猜想，又一次被她努力按捺下去。

    ＊

    下午，无所事事地翻了会儿书，松阳照常犯困趴在桌上打了个盹。

    醒来时天色已微暗，她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被褥，愣了一愣。

    “被子……”她看向不远处坐着的那个沉默如石的身影，“是你给我盖的吗？”

    “……”毫无回应。

    可这里只有他们俩，就算不承认，除了这孩子也不会再有别人了吧？松阳心觉好笑，这孩子还挺别扭的呢。

    ……不过，带着水光的淡绿眸子略微困惑地眨了眨，她居然睡得这么沉吗？

    两次了，连不熟悉的人接近自己都毫无察觉，果然是这些年被胧宠得太过头了吧，警觉性都退化到这种程度了，换作过去，对方起身的那一刻，她就该睁眼了。

    好在人家是出于好心照顾她，又不会伤害她，松阳没太往心里去，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弯起唇角。

    “总之多谢啦，晚饭还是老样子，可以吗？”

    点头。

    晚饭过后没多久，刚入夜，通往廊下的门外响起了松阳熟悉的脚步声。

    “胧，你回来啦。”

    正发愁着今晚要怎么度过和对方独处的时间，她不由松口气，起身去开门迎接自己的大弟子。

    她起身时，一旁的红眼睛跟着抬起，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身侧的一只手握了又松，似是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又终究没能真的伸出手。

    障子门推开，一身漆黑忍装的灰发男人背对着天边洒下的月光立在廊下，面色稍显几分沉郁，嗓音低哑：“老师。”

    越过眼前那张美好的笑颜，奈落首领的目光不动声色投向屋内，晦暗不明的暗灰瞳眸瞥向榻榻米上坐着的男人，与那双暗红的眼睛相对。

    霎时，气氛变得无比冰冷，迟钝如松阳夹在两人中间都能明显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那股冷空气，这才后知后觉出来。

    ……该不会？

    联想起对方之前捏断笔的小插曲，绿眼睛微微瞪大，这孩子是……是讨厌胧吗？以奈落成员的身份来说，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孩子是，唔，是虚那个家伙……”

    她试图说明原委，胧温声打断了她：“具体情况虚大人已经告诉过我了，老师。”

    “咦？胧见过他了吗？”

    “是的，老师。”

    “……”松阳抿唇，“那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虚大人启程去京都了，并未告知我具体归期。”

    ……所以他上午回来那一趟就是专程带个人给她“玩”吗？果然还是搞不懂那家伙在想什么。

    “那这件事他怎么说的？”

    “虚大人说，此人的去留由您定夺，您可以随意处置这个人。”

    “就这些吗？”

    “是的，老师。”

    当着人家的面，肯定是不好问胧他的具体身份以及他是不是和胧有什么矛盾，松阳只得先点头：“嗯，我知道啦。”

    一进门来，身为奈落首领的男人便极为自然地进入结束工作的居家状态，一边回应自己老师的问题，一边和平常一样除去笼手和腹甲挂起来，到矮桌边收拾对方看过的书卷和盖过的被褥。

    眉目如画的长发师长伴着他坐下，弯腰时滑过肩膀垂落胸前的一绺长发，被灰发男人极顺手且动作温柔地替她一缕一缕撩到耳后。

    “胧是从昨晚忙到刚才吗？”

    温柔的嗓音对对方柔声细语着，满目柔情的漂亮绿眼睛全然注视着身旁的那个男人，细白的手指关切地抚了抚男人的眼周，“有好好休息和吃东西吗？”

    “有的，老师呢？晚饭吃过了吗？需要我去做点什么吗？”

    “我吃过啦，胧都做了那么多放在冰箱了，想饿肚子都难吧。”

    “等老师吃得差不多了，我再做新的。”

    “这次就不用啦，我也该试试自己做饭了，胧不能总是这么惯着我呀。”

    “老师用不着做这些的，请全交给我就好。”

    “真是的，我会被胧宠坏的吧。”

    近在咫尺的距离，一目了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日常氛围、旁若无人般相依偎的亲昵姿态，那是确凿无疑两情相悦朝夕相伴多年才有的亲密无间。

    默默听着，寂寥的红眼睛映着榻榻米上模糊不清的破碎残影，背在身后的手仍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时间不早了，我带老师去沐浴吧。”

    一边说，灰发男人便驾轻就熟地将依偎在他身旁那个笑眼弯弯的人从榻榻米上打横抱起。

    而她显然对这种等同于爱侣的亲热举动接受自如，坦然地伸出浅色衣袖下的一双白嫩手臂环绕上男人的脖颈，又无比坦然地问对方。

    “那胧要和我一起洗吗？”

    本来每晚松阳沐浴时，胧都会守在一旁，她被某个男人折腾过后也是由对方替她清理身体，有时松阳就会顺口问一句，一般来说和某件事一样，得到的几乎无一例外是拒绝的回答。

    ——今夜倒是例外。

    不经意向旁侧了一眼，胧犹豫了几秒，低声应答。

    “好的，老师。”

    闻言先是一怔，松阳继而笑了起来，“嗯，那说好了喔。”

    从昨日一向内敛的大弟子主动对自己表达需求开始，她就在想这孩子是不是终于放下过去的心结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这么多年来，只有胧如今还陪在自己身边，他愿意更亲近自己，对做老师的人而言，当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到开心。

    “啊，不过胧先等我一下。”

    毕竟还有个要照看的伤患，松阳先从胧怀里下来，走到不远处那个一成不变沉默如石低头静坐的男人跟前蹲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颤抖的指尖扣进掌心。

    “你这样不方便洗澡，我去给你打点热水，等我去隔间洗澡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就自己擦擦身体，把绷带换掉，可以吗？”

    点头。

    “不过你的手……不要紧吗？手不方便活动的话，放着等我出来给你换也可以的喔，不用勉强自己。”

    摇头。

    “是是，让你自己处理，药箱给你打开啦，绷带和伤药都在里头，痛的话就吃止痛药，我去给你接杯喝的水，就算不吃药也要补充水分才行。”

    点头。

    一句一句叮嘱听上去格外温柔且耐心，丝毫不像是对待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安静旁听的灰发男人望一眼正背对自己的那个浅色身影，唇角轻抿。

    描绘金纹的纸拉门一关，诺大的一间和室便被隔分开来，虽彼此看不清，门纸上还是会有晃动的剪影，声音还是会传过去。依稀还听得见拉门另一边窸窸窣窣解绷带的声响，好奇心又燃了起来，松阳压低音量问。

    “胧知道那孩子是哪个番队的人，叫什么吗？”

    正在放热水的奈落首领顿了顿，垂眸回答：“我并未见过此人。”又说，“虚大人只说是成员之一。”

    “咦？”松阳有点吃惊，“胧原来不认识他啊。”

    “是的，老师。”

    再一想，奈落几千名成员，她当首领时也未必每个人都见过，胧有个不认识的手下也不足为奇。

    “不过，感觉那孩子好像……”

    热水放满浴桶，身上这件由素来贴身照料她的灰发男人准备的浅紫底粉樱纹的留袖和服，在男人亲手为她解开后，又从外到里从上到下一件件将她脱到不着片缕、袒露出那具雪白无瑕的rou体，暧昧的衣料擦碰声细碎地响了一阵子。

    从来不会有什么和自己学生坦诚相待的难为情，任由脱掉忍装赤裸身躯的大弟子将同样赤裸的自己从衣物堆里抱起来，松阳抬手搂紧灰发男人的脖子，耳语时的唇瓣自然而然贴近男人耳畔，映在纸拉门上的两道剪影，一目了然交颈缠绵的画面。

    “怎么说好呢，作为奈落一员来说，他对胧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

    以自己大弟子温顺体贴的个性，她很难想象奈落内部居然会有讨厌胧的人存在，记得曾经关在总部的那三年，还听当时陪着自己的那个叫骸的孩子说过不少奈落众私下流传的首领八卦，想必胧平日对手下一定很宽容，不然这几百年怎么就不见有谁敢在背后议论虚。

    “他好像不太喜欢胧。”松阳说得很委婉，“胧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听她这么问，胧面上并无波澜，稳稳当当抱着自己老师温软柔韧的美好胴体跨进浴桶：“无需在意，老师。”

    松阳仔细看他的脸：“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老师。”

    “嗯，那就好。”

    向来不多过问自己大弟子工作上的事，松阳打住这个话题，胧却接着她的话尾不疾不徐道。

    “老师若是觉得困扰，不如把人交给我带走。”

    “没关系啦。”

    倒没想过把人赶走，松阳摇头，“那孩子很好相处的，安安静静的又很乖，还主动跟着我去厨房帮忙，”她稍微说了点今日与对方独处的状况，笑道，“我没什么可困扰的呀。”

    一边听，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这样啊，我知道了。”

    造型类似于现代浴缸的浴桶，空间容纳两个大人伸展开手脚其实绰绰有余，不过胧说想帮她擦洗身体，抱她进来坐下后并未放开揽住她腰身的手，松阳干脆就张开腿自行跨坐在他大腿上往他胸前一偎，丝毫不在意自己光裸的胸脯贴上了灰发男人同样光裸的胸膛。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和胧一起洗澡呢，胧现在总算愿意多和我亲近一些了吧？”

    额头蹭蹭对方的额头，她眉眼弯弯道，“从今晚开始，胧都要乖乖进被窝里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灰眸闪了闪，胧低低“嗯”了一声，抬手将她散落一背至水面飘开的浅色长发尽数拢至一侧白皙的肩头，手掌贴着发根下的后颈滑到裸露在空气里的那片雪白而光滑的后背。

    属于成年男人的宽厚手掌力道轻柔地抚弄着柔软细腻的后背肌肤，带着薄茧的掌心沿蝴蝶骨优美的形状来回流连，另一只圈在腰身的手则稍显刻意地按揉起那段内收的后腰曲线——动作与其说是清洗，更接近调情时的爱抚。

    “……唔……胧……”

    半个身体泡在雾气蒸腾的热水里，体温一阵阵升高，整个后背被灰发男人一双粗粝的手掌由上而下抚摸着，松阳全身逐渐一阵阵燥热发软，唇边不自觉滑出细碎的喘音，清澈的淡绿眸子也逐渐蒙上一层迷蒙的水雾。

    因面对彼此相拥的姿势，水面上的两具rou体上身紧密贴合，软绵的胸乳磨蹭着坚实的胸肌、磨到顶端两粒淡粉微微凸起；水下的下半身处于大腿贴大腿的肢体交缠状，赤裸的腿部不断相互摩擦，时不时就会触及腿间一丝不挂的敏感部位，她很快就整个人微微颤抖着软倒在对方怀里，并且察觉到男人顶在自己阴部有意无意蹭动的炙热硬物。

    “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