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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

    “如果你觉得没错,也可以不去。”

    丹阳侯浑身一震,众人都退下了,只有师兄站在面前,用一种难以分辨的眼神凝视他。沉默和压力涨满了空气,丹阳侯恼怒的低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师兄可还记得,他说过什么话?”

    “丹阳……”颢天玄宿轻轻叹了一声。

    就是这样,每当他要忍不住的时候,师兄总有办法让他打消了主意。丹阳侯很想提醒师兄,提醒早就忘了当年那一回事的众人,离火无忌自己说过什么话,自甘堕落,不知羞耻,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难道是他一人的过错么?

    但,这样的话,丹阳侯也照样说不出口——说出了口,他便自认有错。他可以有错,却不会比离火无忌错的更离谱,更荒唐,无论离火无忌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师兄也会宽容的原谅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地织,天生就克制他们一头。

    “丹阳师兄……”

    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了重重黑暗,丹阳侯游离的意识里,一双细腻纤柔的手伸了过来,漂亮的少年人探过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低下去,羞涩的晕红熏着耳根,低低一声:“丹阳师兄……”

    “你怎么会在这里?”丹阳侯大惑不解:“你……你不去上课,怎么来了这里?快放开,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他把少年的手臂扯了下来,少年哭笑不得的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站好了,才说:“丹阳师兄,无忧在这里,当然是在这里等你。”

    “等我?”丹阳侯重复他的话:“你在这里等我,这里……是哪里……”

    少年人往后看了一眼,阳光照在修真院的屋顶,忽然化为黑色的雾气吞没周围的花草建筑,只有漆黑的道路向远方延伸,少年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隐隐约约变成另一张惨白的凄厉的脸庞,仇恨的目光如刀如剑:“等你啊,等你一起落入黄泉地狱,日日受焚身之苦!”

    “离火无忌!”

    紧紧抱住他脖子的手臂化为凄厉骸骨,丹阳侯一阵阵心悸之下,扯断了这双骸骨的手臂。离火无忌忽然惊恐不已,向后倒下去,他倒下去之时下意识挥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丹阳侯用力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尖擦过,却只有灰尘飞舞,下一瞬间,一声惨叫之后,无边无际的血海泛滥狂涌,吞没了倒下去的纤细身影。

    一切被无边无际的血海荡平,只有他站在淹没了膝盖的深海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丹阳侯抬起头,黑漆漆的浓云遮住了一切,若有似无的雾气裹住了远处可怖的形状,身后游丝一样的光芒,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抓不住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是啊……我错了……”

    他自语的声音引动了血海下的枯爪,那些竭力往水面挣扎的手腐蚀殆尽之后,只剩下骨头无力的蜷曲,染满了鲜血,像恶鬼一样的在水下苟延残喘。骨头开出死亡之域凄凉雪白的花,在深暗的血海里起起伏伏。

    丹阳侯很想抓住这朵花,用他一向有力又强横的手把人从下面拖上来,可那些飘飘浮浮的骨头很快从他身边飘向了远处。

    “你不该在这里,”丹阳侯徒劳的说,不知向谁这样说:“你不该跟我来。师兄还在等你,还有人要你救治,还有你的儿子……”

    痛苦扼住了他的脖子,丹阳侯被看不见的手紧紧扼断了声音,思绪陡然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从噩梦里醒来,浑身发冷,汗水湿透了发丝,下意识往身边摸索。是噩梦,原来他睡得糊涂了,竟然只是个梦。

    柔软细腻的被褥,隐约可疑的潮痕,凑在掌下的脸庞,丹阳侯微微侧过头。他淡红色的眼睛一向弧度凌厉,此时却被梦境侵袭,夹杂着一丝微妙的迷茫。

    他摸到了一朵花。

    瘦骨嶙峋的花,开得过了花期,微微低下头寂静的沉默,疲惫又糜烂,早就有了伤痕。脖子后面软rou咬的红肿发热,轻轻一摸,离火无忌就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缩紧肩膀,好像梦里也想往墙角缩起来,流下让人怜惜的眼泪。丹阳侯顺着脖子滑下去的手指,斑驳痕迹,雪白的肩膀上许多紫色淤痕,是他情不自禁弄出来的证据。

    离火无忌睡得很难清静,因为天快亮了,丹阳侯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他忘了时间,还有几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更多。

    天亮之后苍苍就要下来了,在苍苍到这里之前,离火无忌一定会挣扎着醒过来,洗一个澡之后换上衣服,换一身把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露出很能骗人的笑容,用轻快的声音说话,把带来的包袱打开,眼睛漫溢着温柔慈爱又欢喜的光芒,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身上有他留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痕迹。

    但这一刻还没有来,丹阳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他已经忘了为什么心悸,只是被残余的恐惧指引。

    那是一双不再漂亮的手,有许多凌乱的伤痕,丹阳侯握住了手腕,放在他曲起来的膝盖上打量了一会儿,手指无力的耷拉下来,在他膝盖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微微发颤,离火无忌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丹阳侯下了床,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喟叹。

    离火无忌爬不起来,侧身蜷缩起身体,颤抖着从枕头下面摸出药瓶,激烈的情事耗尽了他的力气,吞下了药一会儿,他才慢慢有力气支撑着坐起来,喘着气扶着床栏,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些恍惚的光彩。

    赤裸的身体浸入了隔壁的浴桶,丹阳侯没有离开,他走到隔壁,地织的信香瑟缩着蜷缩起来,但离火无忌躲不开他,只有低下头发抖,丹阳侯抓住了他的手臂,离火无忌只好咬牙抬头起来,绝望的看着他。

    “晚上,”丹阳侯看着他的嘴唇微微发抖,居高临下,冰冷无情的说:“晚上就走。”

    有时候他会抓住这个时候做一些更过分的,但今天他什么也不想做,仿佛逃过一劫的离火无忌眼底灰暗了下去。

    离火无忌很快就回过神,迅速的洗澡,水不够热,怎么洗也是冷的,他把手指塞入双腿的隐秘之处,麻木的扣弄留下的东西。

    哪怕事先做了准备也服了药,事后他也会这么做,丹阳侯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地织嫌恶的低头看着身上的污痕,起身擦干净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