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圣迭戈的风

    林仲认为，成年人摔门而去是极其幼稚的行为，他见证过无数次对手摔门而去，每一次都会报以轻蔑的笑容目送他们。

    所以，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冷静把药一颗颗放回瓶子，关灯、关门，去阳台抽了一根烟，重新冲了个澡，再睡回了床上，甚至还一如往常地把凌洛抱进怀里，吻了下发梢。

    直到第二天一早，凌洛在厨房泡咖啡和烤面包时，他说：“美国有事，我今晚飞过去。”

    “要给你留晚饭吗？”凌洛垂眸低声问。

    林仲攥着那个“my   house，my   rule”的杯子，手背上青筋凸起，良久，回道：“不用，来不及。”

    凌洛转过身，关掉了咖啡机，“我还有早会，你慢慢吃。”她如常走回房间拿上包离开了公寓。

    林仲一个人在安静死寂的厨房喝空了咖啡，才找到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安排今天的飞机，把原定的时间表统统提前。”

    秘书大为意外，“可是现在申请公务机时间上……明早可以吗？”

    “订直飞洛杉矶的，没有头等订商务没有商务订经济舱，一定要走。”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理文件、理行李，林仲来时只有一个箱子，临走却变成了三个，那个被他说无用的更衣室空格挂满了他的衣服。

    林仲全部收进箱子后，坐在更衣凳上愣了几分钟，秘书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林总，之前您订的东西下午送到，是送到哪里……”

    大约是感受到老板的状态不对，秘书汇报完又找补：“我可以安排银行的保险柜。”

    “我给你个地址送过来，到了打我电话。”

    “但那时候您已经上飞机了……”

    “改签晚上的航班。”

    他把公寓的门牌发给了秘书，深吸了口气，揉了会儿眉骨，着手拆掉了两个箱子挂回了更衣室。

    临走时，林仲打开了凌洛的床头柜。他把正方的丝绒首饰盒放在了那只小小的药瓶之上。

    初春夕阳，日暖芬芳，公寓的客厅外，梧桐树正在冒出嫩绿的枝芽，林仲看了一会儿，毅然地离开了公寓。

    *

    一周后，美国圣迭戈。

    这座城市气候宜人，没有极寒也不太有极热，符合人类梦想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林仲跨过三十那年不幸财富自由，迅速选择了这里作为自己常驻的办公地之一，每年财报季他都会在这里住上一阵，顺便怼怼美国资本家们。

    “你有没有觉得，老板今年有点mean？”说这话的是林仲的秘书之一姓安，在团队里算跟林仲时间较久的了。

    另一个秘书，也就是凌洛觉得极漂亮的女秘书说：“老板这个位置mean一点正常。”她叹了口气，瞟了眼在喝水的林仲，他手里那个奇怪的杯子格外显眼，“但今年确实……可能s城它……”

    再后面的话，出于谨慎，她不敢说出来。

    其实林仲自己也知道，今年自己的苛刻超过往常，但他收不住，甚至偶尔听到“10-k”这个字眼都血气上涌。

    这状态直到董嘉致给他打电话时攀上了高峰。

    “老林，我给你汇报工作来了哈！”

    “你嬉皮笑脸个什么劲，工作不会发邮件吗？”

    董嘉致一懵，“你怎么了？吃枪子了？linshaw那笔你是隐名啊，不是你上次和我说不要走邮件吗？”

    “哦。”他想了起来，是董嘉致和df的合作，“DF发10-k了？”

    “明天，哎，我赶紧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凌洛今天到我这里签字。”

    “她去花城了？”这是一周来林仲首次听到她的消息。

    “嗯。”董嘉致压低了声音说，“她跑来要我压利润，你懂吧？”

    对df这样的跨国零售公司，压利润是惯常cao作，林仲只关心一件事，“压完她手里的大区利润排第几？”

    “第二。”

    “挺好的。”他短促地发出了评价。

    “你没意见？”董嘉致抬高了声音，林仲和他相识多年，投资习惯他摸得一清二楚，df这种业务他的资金沉淀时间不会超过两年，现在压利润等于压他收益，“你竟然没意见！”

    “没有。”林仲懒洋洋地敷衍他，“挣钱少了，少买珠宝的人是你老婆和凌洛，我挣了也没地方花。”

    董嘉致无奈地笑了笑，“诶，有空来花城玩啊，我腿上钢板还没拆，不方便坐飞机。”

    林仲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他向来这个死样，董嘉致也没在意。

    听见老公挂电话的声音，柯顺慈从屋外走进来，“老林怎么说？”

    “没意见，还嘲你呢，说少挣了少买珠宝的是你和凌洛。”

    “他都会嘲人了，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柯顺慈摆弄着一条新收到的项链，“买什么买，我妈咪找洛洛明天一起去拍卖行，她说没空。”说完，柯顺慈又察觉了不对劲，“老林怎么知道我们一起买珠宝的？”

    董嘉致顿了顿，突然一拍大腿，“凌洛也问了我一堆老林的事！我还以为她是好奇老林的光辉历史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柯顺慈赶紧给凌洛去电要探一探情况。

    可是，她电话一直忙音，只能留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各种乱猜。

    *

    同样因为忙音而困扰的还有林仲。

    df是个坡，一周的时间过去，他终是想下一下这个坡，听听她的声音。

    可死活也打不通。

    十二个小时过去后，林仲点开了那个猫狗双全的头像，发了条消息。

    林仲：【很忙吗？】

    又过了两个小时，他没收到回复。

    不死心，他又发了一条。

    林仲：【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过了十五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

    凌洛：【你吃过了吗？】

    林仲笑了下，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她大约不知道自己的时差。

    但林仲回的是：【没吃。】

    发出去的三十秒后，凌洛打了个电话来。

    “那你下楼吃饭啊。”

    林仲一时怔忡，她在电话那头轻快的口气熟悉又陌生。

    他只能说：“没到点呢。”

    “快点去吃，我命令你。”

    “凌洛……你……”

    “快点快点快点！”

    在她如催命的催促下，林仲和会议室的属下们说：“今天先到这里，去吃晚饭吧。”

    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是：您没事吧？

    圣迭戈这里正常的晚餐时间是七点以后。

    “我去吃晚饭。”他长呼了口气，走出会议室，按下了电梯。

    其实也不知道吃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吃，但这个电话却能让他下楼。

    电梯门打开，圣迭戈灿烂的阳光从玻璃外照射进大堂，林仲眯了眯眼，却见到了一个人。

    凌洛拖着一个箱子站在大落地玻璃下，傲娇地抬着下巴，拖长了声音说：“林总，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