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笨蛋

    退治妖怪很顺利，在隔壁村子作乱的是一只蜈蚣妖，还是母的，看上去没多少年道行，也不知道怎么敢冒头的。

    珞珈左持神乐铃，右手握剑，剑术凌厉飒然，剑锋所至皆留下凛冽的寒意，许久方才散去。

    铃鹿御前望着她的剑痕微微皱眉，目光落在她腕间闪动的银月辉芒之上，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侍奉稻荷神的巫女，也会有如此凛冽近似寒冰的冷意吗？

    这个念头在海妖的脑中短暂闪过，很快便在少女送过来的笑容前消失，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才会再次想起。

    那来自高天原的御子，夜原的公主，凛冬的主人，在最初之时便展露了身份的细节。

    “叶子。”珞珈一剑斩断蜈蚣妖怪的脑袋，把它的头随手丢给了铃鹿御前，自己倒提着蜈蚣的尾巴往回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又疑惑地回头看过去，“怎么了，你喜欢这里的风光吗？”

    她回头看去，奈良时代的瀛洲尚且处在一种原始的风貌中，葱绿的树装点了连绵的山，往下能望见生长茂盛的农田，在稻荷神的庇护之下，村人还算安居乐业。

    珞珈便露出了满意的笑，不知是在笑自己努力的成果，还是在笑那与有荣焉的骄傲。

    仿佛稻荷神的荣光能与她共享一般。

    铃鹿御前回神，毫不嫌弃地提着硕大的蜈蚣脑袋跟了上来，金瞳中倒映出少女秀丽的容颜，眸光便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

    “什么样的风光能比得上我的巫女展颜？”俊美的海妖不知从哪学来了哄人的腔调，亦或者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珞珈愣了一下，白嫩的脸颊飘上一抹晕红，像是受惊一般往旁边跳了一步，眼神飘忽不定，低声嘟囔道：“油腔滑调。”

    “嗯？”海妖的瞳眸干净清澈，又带着天然的冷冽，她看过来，眼底浮荡着疑惑，“珞珈不喜欢我说这些吗？”

    “唔。”珞珈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拖着蜈蚣往下走，“等你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再说吧。”

    还能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认为巫女的笑颜胜过世间一切风光呀。

    铃鹿御前如此想着，便如此说了，却并没有如预想那样让巫女小姐再笑起来，反而被羞赧的珞珈在头上敲了一下。

    “大笨蛋，我说了，等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时再说这些话吧。”

    “哦。”铃鹿御前摸摸额角被敲打的地方，慢吞吞应了一声。

    其实并不痛，还能感觉到少女指尖的柔软，她还是挺喜欢这种亲昵的。

    山下早就等候了村民，他们在看到珞珈手中的蜈蚣时吓了一大跳，慌忙跪下来请求饶恕，还是珞珈解释了半天才让他们明白妖怪已经被退治了。

    村民们顿时对珞珈又敬又畏，慌忙奉上早已准备好的报酬，是一些鱼干、米面和少量钱财。

    天皇的rou食禁令已经深入民心，无人敢在明面上触犯禁令，尤其这里还是京都附近的村落，珞珈做委托得来的报酬中便从来没有过rou干。

    走远之后她才叹了口气，盘算着上次吃rou是什么时候了。

    “珞珈不喜欢这些鱼干吗？”铃鹿御前注意到她露出的些许愁苦，视线跟着落在她手中的鱼干上。

    “并没有。”珞珈摇摇头，不欲和几个月过去仍旧单纯的海妖倾诉什么，反而问道：“叶子吃过西方唐国的美食吗？”

    “父亲曾经在天皇开办宴会时带我去过。”铃鹿御前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话题跳的这么快，“据说天皇的御厨是从唐国学艺回来的。”

    “那你真是有口福了。”珞珈微微弯唇。

    “并没有。”铃鹿御前摇头，“珞珈做的饭菜才是最好吃的。”

    珞珈失笑，“原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厨娘吗？”

    “怎么会？珞珈对我来说……”她思索一会儿，“是家人。”

    “可是叶子。”珞珈轻叹一声，“家人还分很多种呢。”

    “嗯？”铃鹿御前疑惑地看过来，“家人……还分很多种？”

    “你以后会明白的。”珞珈眉眼微弯，柔和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神性，让铃鹿御前看呆了眼，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等回神时珞珈已经走远了好几步，她连忙跟上，也想起来这次出门前父亲交代给她的任务，“对了，珞珈。”

    “怎么了？你又饿了吗？”

    “不是。”铃鹿御前摇摇头，走上前和她并行，赤足走在地上也没有在脚上留下丝毫痕迹，“父亲说让我请你来家里做客。”

    “哦？”珞珈挑眉，侧头看了眼铃鹿御前，“西村侍大将怎么想起来邀请我这个乡下的巫女了。”

    “才不是乡下的巫女。”铃鹿御前趁机执起少女纤细白皙的手，低头认真道：“珞珈对我来说，是和父亲一样重要的存在。”

    “是吗。”珞珈停步，对上女人满是认真的金瞳，良久才露出一个笑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诶？这是什么意思？”

    珞珈：“……”

    “笨蛋。”

    作为一个讨伐海妖得胜归来的大将，西村侍在京都还是很有地位的，建在权贵遍布的街道上的府邸很是宽阔大气，门口的侍卫更是昂首挺胸，见到铃鹿御前时大声地打了招呼。

    “大小姐好！”

    然后他看了看铃鹿御前旁边这位身穿朴素巫女服的少女，料子还只是普通的棉麻布，并不是大神社巫女钟爱的丝绸，便问道：“这位巫女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是父亲邀请的客人。”铃鹿御前答道，顺便牵住了少女柔嫩的手掌。

    真是神奇，明明是常年握剑执弓的手，却并没有他人惯有的茧子，反而和精细保养的贵族一般柔嫩纤细。

    手感极佳。

    珞珈被拉了下才收回来看向不远处的视线，刚好见到侍卫对她弯腰赔礼，便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

    “感谢您的宽容。”侍卫松了口气。

    京都贵族们对于礼节还是很看重的，虽然西村府上氛围宽松，对待外人却是需要注意下西村大将的面子。

    在铃鹿御前这里，夸珞珈比夸她自己还开心，她点点头，带着珞珈大步进了府门，脚下虎虎生风，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珞珈力气不如这只海妖，无奈被拖着走，到了正院正厅前才有机会稍稍停下喘口气，顿时戳了下铃鹿御前的胳膊，不满道：“你走太快了啦，叶子！”

    “我还以为你能跟上呢。”铃鹿御前想要解释，见珞珈微微皱眉便赶紧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作为赔礼，“是我的不对。”

    柔软微凉的触觉在脸上一触即走，珞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亲了，完了才后知后觉红了脸，“你！登徒子！”

    “所以，登徒子是什么意思？”铃鹿御前注意到这个熟悉的称呼。

    似乎，好像，也许，大概。

    她们初见的时候珞珈就这么称呼过她？

    珞珈头顶都快冒烟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只能掐了下铃鹿御前的腰以作报复。

    同时低声骂她道：“笨蛋！不准在有人的地方做这种行为！”

    铃鹿御前想问为什么，最后只能在珞珈威慑力满满的视线下屈服。

    所幸正院里少有人来，四周的侍卫也目不斜视不敢看向主人，不然珞珈可不止这个反应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正坐着望过来的中年男人收进眼底。

    “西村大人。”

    “父亲。”

    等两人在这里面前见礼，西村侍没有第一时间回礼，反而沉默一会儿，视线落在珞珈腰间的神乐铃上，附身回礼，缓声道：“侍奉稻荷大神的巫女。”

    “您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他视线移动，在铃鹿御前身上轻轻一点，再回转，对上了少女巫女平静淡漠的，泛着细碎金色光华的黑瞳。

    珞珈微微一笑，这些西村大将的反应倒是出乎预料，“相比较这个，我倒是更好奇您为什么到现在才来问我这件事。”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西村大将。”

    从一开始，在铃鹿御前来到她所居住的村落并偶遇她时，这位西村大将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吗？

    “真是出乎预料的敏锐，巫女小姐。”西村侍颔首，“希望您值得我们的信任。”

    铃鹿御前：“……？”

    你们在说什么？

    她有些迷茫。

    “嗯嗯，我也希望贵府的美食能让我满意，对吧，叶子。”珞珈用手肘拄了下铃鹿御前。

    “啊啊是的，一定能让你满意的。”铃鹿御前的视线从父亲身上挪开，再落到了珞珈身上，眼眸微弯，露出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微笑。

    “我的巫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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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线拉的又快又慢的，太久没更，还得回去重新看下jiejie的绘卷重新整理剧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