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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2.83),

    第八十三章沉陷

    杨兰兰等人听到甲板处传来的动静时,皆是神色一变,在这个时候登船,而

    且还是以这样不客气的方式,不必想,必然是奔着这一船的权贵子弟来的……朝

    廷方面有所反应,他们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没有想到的是,朝廷的反应竟然这么

    快,这才过去多久,便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朝廷的人既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那便不会有什么疏漏,你们会

    狗急跳墙,早已经在朝廷的算计之中了。」

    江鸣趁机讥讽道:「若是现在就放了我们,正逢着西北打了胜仗,陛下心情

    好,说不定会对你们从宽……」

    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吃了邪道修士的一记重拳。「老实点!」

    杨狄缓缓抚过手中短刀,轻声道:「来人只有一个,应该是来为天策府那些

    人争取时间的。有胆子单枪匹马就找上门来,本事应该不小。」

    杨兰兰说道:「你与我出去看看,这些细皮嫩rou的公子哥便交给他们了。」

    做好安排之后,她还饶有兴致的拍了拍江鸣的脸颊,对方怒瞪了她一眼,她

    调笑道:「还有你哦,江小公子……要乖一些,jiejie晚点儿再陪你玩。」

    江鸣呸了一声,道:「不要回来是最好了。」

    「呵,真是无情呢。」杨兰兰摇头一笑,便与那位被称作蛊真人的妙音魔教

    高手杨狄一同出了船舱。

    不多久后,甲板上传来了破空之声,想必是交上了手,江鸣情不自禁竖起耳

    朵听了起来,凭着传入耳朵里的动静不断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不由自主的,他也生出了一些紧张与担忧。

    尽管方才他说得胸有成竹,但也只是为了扰乱杨兰兰等人的心神而已,来人

    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也是没有把握的,毕竟劫船的人里可是有两位通玄境高手,

    而且其中一位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蛊真人杨狄。若只是等闲的通玄境高手,怕是

    要吃不消……

    便在这个时候,一道看似不起眼但却锐利无比的剑光,已然夹杂在纷乱的声

    音中,骤然降临。

    剑光落下,两个守在人质附近的邪道修士应声倒下。

    忽然传出的异响惊动了船舱内的其他邪道修士,他们不可置信的望向那道突

    然出现的身影。

    「怎么可能……船舱内怎么还有其他人……」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把剑是……天离剑!他是陈卓,天玄书院的客座院长陈卓!」

    「先拖住他,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在认出陈卓的一瞬间,看守权贵子弟的一干修士便已在心中有了算计,

    时间就朝着陈卓那里冲了过去。不过,饶是他们反应不慢,但还是被陈卓打了个

    措手不及,一照面的功夫,便又被陈卓放倒了三个看守人质的修士。短时间内,

    人质的安全便无需担心,被缚住手脚的权贵子弟看到这一幕,皆是露出又惊又喜

    的神色。最是扎手的杨兰兰与杨狄二人,此时都在外面,拥有天离剑的陈卓对付

    船舱内的这些喽啰,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鸣露出欣喜的神色,喊道:「先生,这里!」

    卢北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则是不合时宜的皱了皱眉头,倒是无关往昔的

    恩怨,只是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不论是被称

    作蛊真人的杨狄也好,还是神秘叵测的杨兰兰,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可能

    会如此放心的将人质留在这里,就这么出去了?

    陈卓一剑挑开了江鸣的束缚,嘴唇微动,正准备说些什么,神色却忽然一变。

    江鸣也变了脸色,惊呼道:「小心!」

    便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一处角落,忽然亮起一点刺目的光芒。

    那是一柄短剑。

    所有的气机与杀意,尽数凝聚在了剑尖上的一点,直指陈卓的后颈,雷霆而

    至。

    「通玄境的刺客!」哪怕还隔着几丈远,陈卓依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道的

    致命杀机,他禁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方才在出手之前,他便已经再三

    确认过敌情——在场有多少人,哪些人容易得手,若是出手,应该先杀哪些人才

    能保证人质的安全……待到将这一切都了然于胸后,他才终于出手,只是没有想

    到,这里竟然还藏了一人……

    陈卓微微眯眼,骤然转身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慌乱举动,实则不然。

    这一步乃是无妄剑诀的式剑招的起手。

    起苍黄。

    随着一道清亮的剑鸣声响起,他在瞬间出剑,迎向那道阴冷到令人感到窒息

    的光芒。

    两剑相交的瞬间,溅出一道火花。

    透过交错的剑气,陈卓看到了一张苍白而阴沉的面庞。

    对方正眯着一双眼睛,阴鸷的望着自己。

    如果凌楚妃在这里的话,便一定能够认出来,此人便是在断风山上与她交过

    手的妙音魔教修士阴九箴。

    通玄境的高手。

    ……

    船舱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交击声。

    紧接着又传来了的喧嚣,是两剑快若闪电般的接触之声,是厮杀的声音,

    是局势失控后爆发出来的混乱。

    杨兰兰神色微微一变,听着这动静她便知道又有人来了。原以为有阴九箴这

    么一位精于藏匿与刺杀的高手坐镇,人质那边不可能会出问题,却是没有想到,

    阴九箴那边也碰上了棘手的对手……

    她一咬牙,骤然朝陆金风那里飞掠而去,对蛊真人杨狄道:「我来拦住她,

    你回船舱里。」

    杨狄知道仅凭他们二人,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陆金风,听到杨兰兰的话后,

    没有犹豫,当即准备往人质那里去。

    啪嗒。

    蛇杖撞击在了甲板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杨兰兰扑了个空,方才还在船头的陆金风,此时陡然出现在了船舱的入口处,

    挡在了杨狄的面前。

    陆金风微弓着身子,拄着蛇杖,看着两位实力高强的通玄境修士,说道:「

    一个人就想拦住我,你们太小看我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平淡,淡的就像是水一样。

    但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却有一道强大的气息,自她那具看似佝偻的身子中散

    发出来。

    ……

    船舱内一片混乱。

    自从陈卓与潜伏在暗处的阴九箴交上手后,没了束缚的江鸣眼见陈卓还撑得

    住,马上便展开了行动,为其他权贵子弟解开缚在身上的绳索。

    卢北陵真元一动,将身上的绳索挣开。

    他一面活动了下双手,一面神色复杂的看着陈卓那边越加激烈的争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与陈卓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大。阴九箴身法诡

    异,心机深沉,而且招式阴毒,若是由他来和阴九箴过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

    命丧其手,可陈卓却能够与阴九箴斗得难分上下……

    卢北陵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混乱场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权贵子

    弟恢复了行动,开始与其他邪道修士斗了起来。只不过,他知道若是朝廷的救援

    不能及时赶到,依旧凶多吉少。

    眼里光芒一闪,他不顾这里的sao乱,直接冲出了窗户,跳入水中。

    在这个时候,还是自保最重要。

    另外一边,阴九箴与陈卓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仅有凝元境上品修为的陈卓,已经在阴九箴的手底下撑了近百招,尽管稍显

    狼狈,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这个结果却是出乎阴九箴的预料,在他看来,便是陈卓有天离剑相助,也不

    可能在他的手底下坚持这么久。毕竟外物终究只是外物,就算陈卓能够依赖天离

    剑挡住自己的一招一式,那也不是毫无代价,动用天离剑所需要消耗的真元,比

    起寻常剑器都要惊人,而陈卓到底只是一个还未踏入通玄境的修士。

    「不愧是前天玄宫的少主,尚未通玄便有这般浑厚的真元,说不定天玄宫的

    三十二部典籍中最为神秘的就在他的身上……」

    阴九箴看着陈卓,面色阴晴不定。杨兰兰还有杨狄此时还没有回来,看来是

    遇上了什么厉害人物,被牵制住了行动。他这里若是不尽快解决陈卓,局面将会

    变得越发难以收拾……

    不能再拖下去了……

    阴九箴的神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一双阴毒的眸子此时也呈现出几分空洞。

    紧握着短剑的手,忽然垂落了下来,五指也跟着微微松开,只是若即若离的

    牵引着的剑柄。

    他就这样安静的站在纷乱之中。

    他人看似还在那里,气机却已经不在了。

    陈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心底生出。

    他握紧了天离剑,另一只手则悄然握住了腰间的一物。

    刹那。

    一点寒芒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陈卓的眼前,直指他的眉间。

    在寒芒出现的同时,凄厉的破空声也随之而到。

    阴九箴手中的短剑,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牵起嘴角,正想要露出残忍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

    「不可能……」

    他骤缩起瞳孔,视线的尽头,忽然生出了一道惊世的剑意。

    那剑意很正,就像是一道崔巍的山门。

    那剑意无比炽烈,就像是展翅的金乌,将要燃烧一切。

    天倾地覆般,一道猛烈的剑气从玉秀舫的三层透射而出,带出漫天的木屑。

    ……

    黄昏红艳如血,洒在淮河之上。

    周珣突然有了一点心悸之感,却不知从何生起。

    李诗雨看了眼周珣微微渗出薄汗的额头,在心中已有了一些计较,关切的问

    道:「公子可是觉得闷热?」

    周珣抹了一把额头,自从方才,他便觉得空气里多了几分燥热,直闷得他口

    干舌燥,喝了两杯茶水也无济于事。

    他摇头感慨道:「明明立夏未至,却已经热得这般厉害……当真是兵戈之象

    ……」

    李诗雨不置可否,只是柔声道:「我为公子去取条湿毛巾来吧。」

    周珣点了点头。

    李诗雨推门出去的时候,便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夕阳照在身上,是暖的,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在极速冷却着。

    艄公着一身蓑衣,坐在船尾,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是李诗

    雨,对她笑了笑后,又沿着水流的方向望去,欣赏着天边的风景。

    李诗雨默然半晌后,朝着艄公走去。

    一步步逼近。&xFF44;&xFF49;&xFF59;&xFF49;&xFF42;&xFF41;&xFF4E;&xFF5A;&xFF48;&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脚步很轻,在四面八方的水声下,被掩得几近于无。

    出刀很重,艄公蓦然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红的鲜血自脖子处

    喷溅而出,然后天地闭合。

    船舱内,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异响,周珣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想起了邪

    道准备刺杀他爹的事情,尽管他不认为这个时候会有邪道修士到了他的画舫上,

    但还是生出了几分警惕的心思。

    他站起身,准备靠近门边,透过窗户纸看看外面的情况,便在他刚起身走出

    一步,下意识要提起真元的时候,面色忽然一变。

    一种难以言容的不妙感毫无征兆的就涌了上来。

    越是想要运转真元,这样的感觉便愈是强烈——在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便

    已经感到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栽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开始惶恐了起来,同时还为转瞬之间闪过心头的一个

    猜测而感到出离愤怒和难以置信。

    舱门便在这个时候开了,同时传来一道令周珣感到熟悉又陌生无比的声音:

    「血毒yin蛊,这是你现在中的蛊毒的名字,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燥热不已,而

    且一旦尝试运转体内的真元便会感到乏力,无法提起真元,那就没有错了。」

    周珣望向走进来的那道倩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你…

    …你为什么……」

    李诗雨正握着一柄匕首,其上正流淌着鲜血,她一步步走进船舱内。

    她神色冷然的回望周珣,端详着他的那副狼狈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诗雨将这一切的情绪都尽数藏了起来,只是平静说道:「不要急,相比问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了解一下这血毒yin蛊,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蛊毒。」

    周珣瘫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李诗雨轻声道:「血毒yin蛊发作之后,将会血气上涌,令人感到浴火焚身,

    同时还会令你的真元凝滞,难以运转。你之所以感到燥热,并非是天气炎热的缘

    故,而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蛊开始作用了。」

    「怪不得从方才起,我总觉得自己的小腹里就像是藏了一团火……」

    周珣先是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紧紧盯住她,问道:「你

    在茶水里动手脚了?」

    李诗雨没有回答他,继续道:「蛊毒在发作之后,会继续融入你浑身的血液,

    流经四肢百骸。那个时候,yuhuo将会烧遍你的全身,并且愈烧愈旺,只消半个时

    辰的功夫,你体内的阳火便会内焚,毒发身亡。」

    周珣的面色霎时一白,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朝

    李诗雨扑了过去,紧紧抓住她的纤腕,「这yin毒,必然留有一线生机的,对不对

    ……诗、诗雨……我平日里从未亏待过你,有什么好处也都是念着你的……常言

    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般无情……」

    「是啊……我不能这般无情……」

    李诗雨忽然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道:「你爹当年清算我李家的时候,但凡

    留点情面,我家都不至于被满门抄斩……」

    周珣怔然,问道:「满门抄斩……你、你在说什么……」

    李诗雨一边笑着,眼泪也一边流了下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我爹便

    是前朝的中书大夫李传勋……」

    「中书大夫……原来是你……」

    「府内的一个小丫鬟给我当了替死鬼……我这条命是欠她的……那天之后,

    我苟且偷生,挣扎着活下去,便是想要报仇,取了你爹的项上人头,祭奠在那一

    天死去的所有人……几经辗转,我到了如意楼,为了当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我拼了命的恨着,没日没夜的练着,直到长开了身条,因为样貌美丽,而且学艺

    精湛,才被好吃好喝地养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更加止不住的淌下来,笑得也更加凄然,「现在回想起

    来,我二十年的身子便是为你周珣守的……处子之身呵,我除了脸蛋以外,最值

    钱的便是我这处子之身了。说到底,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你爹

    是位极人臣的周相,我凭什么杀他?我也不知道啊。小时候只是这么想着,想着

    杀人多简单,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长大后懂得多了,才知道,要杀你爹

    到底有多难……不过我没有知难而退,毕竟我就是为这件事情而活着的,我只是

    告诉自己——得养好我的这张脸,守好我的身子,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派上

    用场了呢……」

    「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让我遇见了作为周彦独子的你。我成功接近

    了你,引起了你的注意,然后进了周府,进而又得到了你的信任。此后,我与邪

    道勾结在了一起,然后又将周府内的消息泄露给邪道。这一次为了杀你爹,便是

    在玉秀舫内设下了天罗地网,可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呵,你应该恨

    你爹,他若是死在了玉秀舫上,你也就不必死了,更不必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死去。」

    周珣呆呆的看着她,本以为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却没有想到,他爹逃了过

    去但他自己却搭了进去。不知道是出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还是因为体内

    的yuhuo烧得更加盛烈,他颤抖着身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用

    非得这样的……诗、诗雨,你听我说……你无非是担心邪道事败之后,会追查到

    你身上么……我周珣在这里给你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当年的事情,我爹

    那里也是有很多苦衷的,你家被满门抄斩后的几天,我爹他也一直食不能安,夜

    不能寐……是,我们周家对不住你,我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给我个机会好好补

    偿你好吗……」

    「补偿?李家上下百条人命,你周珣怎么补偿?况且……就算你能放过我,

    你爹能放过我么,朝廷能放过我吗?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爹,他会的……我去求他,帮你说话……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要你告诉我解毒之法,一切都好谈……」

    「一切都好谈……呵,你不必再假惺惺的了,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吧。」

    李诗雨看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时间的男人,冷笑说道:「此毒确

    实有解,无非是男女交合而已,但你随便寻一个女子与你交合却是无用的,而是

    要找到另外一个也中了血毒yin蛊的女子,彼此交媾,用她体内的阴火与你体内的

    阳火阴阳相济,如此就能够化解蛊毒。只不过……」

    看着周珣眼睛里逐渐亮起来的光芒,她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神色,「蛊毒我已

    经用完了,而混了蛊毒的茶水,也被你喝干净了,艄公已经被我杀了,眼下你又

    在淮河上,哪也去不了。换句话说——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什、什么……」周珣如遭雷殛,僵硬在原地。

    这一刻,他觉得好生燥热,又觉得好生冰冷。

    李诗雨疯癫似的笑了起来,但这一次却只笑了几声,便戛然而止。

    「你……」

    周珣只觉得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是湿润又是粘稠的。

    他抬手摸了摸,分不清冷暖。

    ……

    随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之后,玉秀舫的船体由中间断裂开来,河水疯狂

    的涌入舱底。

    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楼船,在转眼间,便已经摇摇欲坠,濒临崩溃。

    甲板上的三人也鏖战到了白热化,船舱里发生的巨大变故,令三人皆是感到

    猝不及防。唯有陆金凤隐隐有些头绪,忍不住升起几分担忧,她想要脱身去找陈

    卓,但这里还有杨兰兰与杨狄二人,却又不好轻举妄动。

    双方大抵都抱着同样的心思,彼此之间都已萌生退意,却又相互牵制着。

    便在甲板上的战斗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蛊真人杨狄似是远远瞥见了什么,

    神色一变,骤然出手,无尽毒雾从他袖口内席卷而出,如遮天蔽地一般,朝陆金

    风笼罩而下。

    隐约之间,只见一道青虹自上游踏河而来。

    青虹所过之处,劈波斩浪,河水倒卷。

    杨兰兰倒抽一口气。

    此人不是旁人,便是天策府统领,李玉棠。

    ……

    玉秀舫不断下沉。

    眼前这个样子,乃是阴九箴的杀手锏与陈卓的底牌——剑令相互作用后产生

    的效果。

    舱内几乎面目全非,楼层之间用以间隔的木板被剑气击穿,进而形成大面积

    的坍塌,顶上的房梁也受到波及,断了好几根,木屑残渣簌簌落下,眼见之处一

    片狼藉。而玉秀舫已经摇摇欲坠,船舱内的众人,无论邪道也好,权贵子弟也罢,

    此时都人人自危,除了那些杀红了眼的,还有杨兰兰手底下的那批被江鸣认为是

    「死士」的人之外,都只是在各谋生路。到了这个时候,最是无助与无辜的,便

    是那些被无端牵连进这次事件的普通人,尤其是在邪道劫船后,便被赶到了角落

    里的柔弱姑娘们。

    闲来无事的时候,权贵子弟们与她们花前月下,向她们炫耀自己的权势与背

    景,可到了眼下这等危难关头,谁还顾得上她们的死活?

    船体开始崩溃之后,受伤颇重的阴九箴便借着混乱逃走了,江鸣等身份尊贵

    的权贵子弟,则是互相扶持着跳进了河里。

    于一片乱象之中,只见身着一袭淡红色长裙的苏秀在不断奔走着。在这种时

    候,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她却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是尽己所能的救助不幸

    落难的姐妹,有人被坠下的粱木压中了身子,她便想方设法让对方脱身。她那双

    不沾阳春水的手,此时沾满了灰尘。又帮助了一位花满楼的姐妹脱困后,她小口

    喘息着,抬手轻拭细额,望向四周,似是在寻找着哪里还有需要帮助的人。

    此时的她,精心画好的妆容早已花了,鬓边的发丝也乱了,可在陈卓的眼中,

    却散发着一种令他忍不住动容的魅力。

    陈卓见此正准备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却忽然神色一变,「不好!」

    嗤啦!

    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断裂之声,早已濒临崩溃的船体终于支撑不住,骤然

    崩裂开来,苏秀所在的地方与陈卓所在的地方彻底分离,船舱整个断裂成数截,

    骤然往下沉坠。

    仿佛整个天地都倾倒了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苏秀发出一声惊呼,便重重摔

    倒在地,紧接着又随着下沉的船体滑落而下,坠入河水之中。

    冰冷昏暗的河水瞬间将苏秀吞没,只余从水面照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她咬紧

    牙关,挣扎着想要浮上去,却祸不单行,又是一块沉木落下,正好砸在了她的肩

    膀之上,剧烈的疼痛使她下意识张开了口,一阵气泡咕噜噜地蹿出,却是又被河

    水给呛了进去。

    苏秀只觉得身子变得越来越沉,她伸直了手,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微光的水

    面逐渐变得渺远,而她自己,则是慢慢的沉往更深的水中。

    恍惚之间,时间仿佛与周围的河水一同流动了起来,让她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个时候,天玄宫覆灭,一班旧臣跟着倒台,她那官居礼部尚书的父亲获罪

    入狱,而作为天玄宫弟子的娘亲也在那以后下落不明。

    没有人在乎她此后将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更也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

    因为她是罪人之后。

    那时候的日子,一如眼前,昏暗又冰冷,可她依然挣扎着活了下来。

    但这一次,却不行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那只伸向水面的纤手也在一点点垂落。

    她以为自己就要就此长眠河底。

    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了,有力、温暖,让她感到踏实。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

    就在将要阖眼的刹那,她于微光中看到了一张俊逸的面庞,让她感到有些熟

    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好像是天玄……书院的那位年轻的院长。

    ……

    哗啦的一声。

    陈卓横抱着苏秀冲出了水面,苏秀攀着他的脖颈,两眼微闭,不住的呛出水

    来。许是河水太冷,抑或是将陈卓当成了溺水时的浮木,苏秀紧抓着他,微微颤

    抖的身子与他正面相贴,每次呛咳,胸前那两团既绵软又有弹性的挺拔之物便往

    他身上压去,饶是情势危机,却依旧将陈卓撩拨得一阵心猿意马,加上两人身上

    的衣裳都已经被河水浸透,相互之间紧紧贴着,几近于无,其中滋味更是难以言

    容。

    陈卓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湿透的衣裳紧贴着曼妙的胴体,柔媚的曲线尽显

    无疑,修长的美腿在裳下若隐若现,紧紧并在一起。结成绺的鬓发凌乱的贴着脸

    颊,发白的嘴唇半张着,有种说不出的凄美之感,让他忍不住生出一阵怜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不知何时,陆金风已经出现在眼前,问道:「

    其他人怎么样了?」

    陆金风说道:「落水的人我都尽量救了上来,至于有没有遗漏的,现在也难

    以确定……天策府的人已经到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他们去cao心了。」

    陈卓点了点头,又问道:「邪道呢?」

    陆金风摇了摇头,道:「我对付的那两人都逃了,天策府统领李玉棠正在追

    击,却是不知情况如何了,你这里呢?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里也遇到了一个通玄境的高手,迫不得已下,我动用了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