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夏华野高中毕业以后，陶宜就几乎打听不到他的情况了，只从共同好友里听到他没有辍学，去读大专，经济学专业，后来专升本，选择了农学。

    陶宜没有问过夏华野这么选择的理由，即便她主动开口，夏华野也不会说。

    游泳社的人这么一说，她还挺好奇的。

    专业的事暂且不谈，夏华野以前真的种过菜。

    那一年陶宜六年级，养父夏冬凉出轨，和养母苏丽离婚以后要卖房子，被人骗，拆迁费没拿到，只拿了二十几万的卖房钱，把钱全部拿走挥霍干净，没了住处，陶宜和奶奶只能搬到亲生父母之前买的那个小房子住。

    那个房子是她亲生父母之前在城里打拼的时候买的，郊区城中村的一个小平房，几十平，房东之前拿来堆放杂物的，好在带院子。

    那段时间家里没有收入，奶奶租了点地皮种菜赚钱，有空的时候打零工补贴家用，只能勉强维持生活，陶宜和夏华野的学费没有着落，一放学就陪着奶奶去街上卖菜。

    卖菜不挣什么钱，因为他们没有本钱租菜市的摊位，只能在路边摆摊，每天收入全靠当天的运气，夏华野负责把风，城管来了就跑。

    陶宜脸皮薄，跟着奶奶小声叫卖，因为长得可爱，他们的生意总是比旁边摊位的好，不过后来被眼红的人排挤举报，每天都换不同的地方摆摊。

    奶奶什么菜都种，但有时候气候干旱，菜长不出来，就没有收入来源。

    那段时间里，陶宜听到最多的就是奶奶的埋怨。

    “这天杀的，把钱全都拿走了。我上辈子是倒了什么霉，才生了这么个畜生。”

    陶宜默默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她二年级那会，养父把奶奶从外地接过来照顾他们，后来在周围邻居的口中，她听说了奶奶的一些过往，奶奶年轻时被她父母用几百块钱卖给了夏冬凉的父亲，结婚生子，后来丈夫死了，她托人介绍改嫁到外省，对方跟她感情不错，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但是第二任丈夫有两个孩子，瞧不上她，夫妻俩单独居住，男人死了以后就没生活在那的理由了，回来找亲儿子养老。

    夏冬凉十二岁就没人照顾，自食其力，对母亲颇有怨恨，沾上酒以后借着酒疯打骂，发泄怨恨。

    所有人都说，夏冬凉夫妇找不到人照顾陶宜才把奶奶请回来的，陶宜就是个害人精。

    久而久之，陶宜也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件事里，陶宜最在乎的其实是夏冬野的感受，当时夏冬野本来应该上高中了，因为中间出了太多事情，留级读初二。

    奶奶骂人的时候，陶宜偷偷抬头喵了眼埋头锄地的夏冬野，夏冬野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他这时候已经很少去学校，在外面混，家里有事才回来一趟。

    奶奶是个脾气泼辣的，嘴巴得理不饶人，但格外宠爱陶宜，骂完了看到陶宜低头情绪不佳，摸摸她的脑袋：“别怕，就算那败家子不负责任，奶奶也会养活你们两个的。”

    说完扫了眼夏冬野面前的土，唉声叹气，“希望今年天气好，菜长得好。”

    夏冬野汗如雨下，加快速度把地铲平：“奶奶，我活干完啦，有点事出去找华仔。”

    奶奶点头，夏华野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人了。

    这一消失就是一周，中间没打电话报平安，奶奶不放心，叮嘱陶宜周五去他们学校找人回家吃饭。

    陶宜去了，没找到人，周六晚上出门买玩具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飙车的少年，里面有夏华野。

    他染了黄头发，和华仔他们在马路边抽烟，一股社会气息。

    黑压压的一群人，特别有压迫感。

    陶宜知道他在外面野，只有出现在奶奶面前的时候才装乖巧，犹豫了会，刚走过去准备打招呼有两个少年看到她，跑过来要联系方式：“美女，加个微信。”

    话说得吊儿郎当的，疯狂对着陶宜吹口哨。

    陶宜发育早，五年级来生理期，初一个子就长到一米六二，胸部丰满，总会遇到要联系方式的混混。

    她尴尬得脸色臊红：“我哥……”

    两个男生口哨吹得更欢了：“好meimei。”

    陶宜往旁边躲开，被两人拦住，焦灼不安的时候，夏华野往这边看了眼，皱眉呵斥：“干嘛呢？”

    他声音凶，两个男生嬉皮笑脸回应：“野哥，看到个小美女，我们要个联系方式。”

    “去你妈的小美女，这是我妹，滚！”夏华野粗口一冒，两个男生悻悻地摸着脑袋道歉，陶宜飞快跑到夏华野面前，“哥，你这几天怎么没回家？”

    “奶奶没钱用了？”

    “不是，奶奶担心你。”

    “过几天回去，别跟奶奶说我的事。”

    “好。”

    陶宜走的时候，夏华野看了眼她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钱，又跟那群少年东拼西凑，拿了两百出来给她。

    陶宜摇头：“我不要。”

    “拿去买点文具，你用不着就给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