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迷梦

    大概是触及了伤心事，接下来任吕洸如何逗弄抚慰，郁怜始终一言不发。

    她越是沉默，男人耕耘越是卖力，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接踵而至，撞得郁怜措手不及，逼得她叫出了声，紧接着又侧过头去呜呜咽咽啜泣了起来。吕洸见着妻子红了眼，却不心疼，反而心里爽快，这么做，是要让妻子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所处的位置，别再肖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已经嫁为人妇，又是做母亲的人，初恋情人的回归不代表他们能够再续前缘。

    况且，女人已经失败过一次，还想再重蹈覆辙吗？

    可这次，蒙羞的不仅是国公府，更是康王乃至整个王室。郁怜不敢了，她的出格之举从未替自己带来什么幸福，反而屡次沦为京中笑柄。

    那时的她不过十六岁，与亲生父母重逢不到一年，在这之前，郁怜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大字不识几个，举止粗俗，被这突如其来的富贵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踏入那样富丽堂皇的屋子。她唯唯诺诺的，甚至连府中下人的面都不敢瞧上一眼。

    对面的贵妇人刚一见面，便拥着自己痛哭起来，她喊自己‘莲儿’，郁怜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认了亲。

    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害得郁怜整日惶恐，也许他们认错人了呢？

    兄长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并没有安慰，反而叱责，觉得她对不起爹娘的良苦用心。

    “你的身份爹娘早已查清，他们不提这些，是怕与你生出嫌隙，以为爹娘猜忌自己，徒惹得你心中不快。”

    郁秀鸿的这番话点醒了自己，从此郁怜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只一心侍奉爹娘，尽迟来了十多年的孝道。

    在府中的生活，算不上压抑，但也谈不上多快乐。

    郁怜很乖、很听话，尽力学习那些礼仪，读懂那些诗书，努力做一个父母眼中合格的大家闺秀。

    可她依旧比不上郁月华，后者从小养在母亲膝下，做事端庄得体，待人落落大方，是京中官家小姐的典范。

    起初，郁怜只是羡慕，谈不上嫉妒。直到卫沂的出现，那个风雅俊逸的表弟，与他相处，如沐春风，渐渐地，郁怜被卫沂的温柔吸引，芳心暗许，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和侍女朱槿诉说心中愁事，对方与曾经的她一样是个孤女，被郁怜从人贩子手中救了下来，自那时起，朱槿便发誓要永远守护小姐。

    朱槿帮助郁怜筹划，试图进一步与卫沂拉近距离。

    上元那天，郁怜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今天的宴会，卫沂也会来，自己又可以见到他了。

    然而，那个淡月疏星的夜晚，是郁怜一生噩梦的开端。

    她躲在不远处，偷听着两人的对话。但毕竟是秘会，二人的声音都不是很大，那些断断续续的字眼根本连不成一句话。

    正当郁怜放弃之时，却听卫沂厉声反驳道：“我才不要做你弟弟，你明明知道……知道，我的心意！”罕见的，卫沂在郁月华面前失了风度，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穷着不舍，死缠烂打。

    这样的明示，郁怜又怎会不懂，她如遭雷劈，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心中生出点点涩意。

    没想到自己的恋情竟然这般潦草结束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抑住了泪水，也无心再听墙角，灰溜溜的离开了此处。

    郁怜却不知，郁月华对此嗤之以鼻，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卫沂的示爱。

    “是又如何？我又不喜欢你。”女子的声音越发冷淡，甚至有些冷酷。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郁怜彻夜无眠，面对朱槿的关心，她也没什么反应，心里乱得很，很是矛盾。

    在尝到失恋的苦涩后，又莫名生出了不甘，对于郁月华的嫉妒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她是个懦弱又卑鄙的小人。

    她来到了父亲面前，第一次跪下来乞求，“爹爹，求求你，让我嫁给卫沂吧。”

    对于这个自小沦落江湖的女儿，做父亲的自然觉得亏欠，然而女儿总是要出嫁的，郁怜又满了十六岁，留不住身边几年了。

    他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但又迟迟不作决定。

    如今郁怜这番要求，倒是遂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愿。

    卫沂论家世、相貌和人品都是万里挑一的，而景王又是自己夫人的哥哥，这门婚事无疑是亲上加亲，实在挑不出差错。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卫沂至孝，自然不敢违抗，又恰逢情场失意，更是自暴自弃的接下了这门婚约。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平日里柔弱卑怯的郁怜，对于这位失散多年的表姐，卫沂心中只有怜惜，没有爱情。他不可能回应对方的情意，他忽然有些理解郁月华的心情，爱是个沉重的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背负的。

    他企图找郁怜说个明白，对方却闭门谢客，只说婚前男女不宜见面。

    卫沂无奈，硬着头皮去找父母，反倒换来他们的责骂，指责他过于轻浮。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没过多久，国公府出了一桩丑闻，说是郁怜排挤欺辱郁月华，害得后者忍无可忍，最后负气离家，不知所踪。

    这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都将那郁怜说成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而本就美名在外的郁月华则成了众人可怜的对象。

    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大家只爱听八卦罢了，不在乎那些真的。

    倒也是热闹，那景王世子忽然又违背婚约，找了个要从军报效国家的理由便快马加鞭逃去了边关。

    这下子，郁怜的恶名更甚，官家女眷们将她视为笑柄，而男人们也对她避之不及。

    郁怜在郁月华离家后，便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她不懂，郁月华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报复自己吗？

    可她那天来见自己，明言不喜欢卫沂，还祝福自己婚姻美满。

    她的神情很淡漠，丝毫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她一定是有别的理由……

    郁怜只能这般安慰自己，然而在卫沂跑过来质问自己时，她的良心不安到了极点，她的解释很苍白，只是把那天的事情全盘交代了一遍，可这样无厘头的诉说却让卫沂觉得她在编造谎言。

    男子的眼中对她只剩下厌恶，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郁怜懊悔，自己不该贪心，不该向父亲提出那样的要求，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错了，错了……

    她令整个国公府都蒙羞，令父母面上无光，家庭不睦，大哥也讨厌自己，卫沂也不要自己了……她忏悔，只能忏悔，唯求郁月华和卫沂在外都能平安。

    在退婚的那一天，康王府却下了聘礼要求娶郁怜，这又惹得众人津津乐道。

    这吕洸是康王之子，与卫沂向来不对付，两人见面，必是剑拔弩张，如今这卫沂跑了，吕洸倒来捡个别人不要的？究竟是何意？

    这俩人根本没见过几次，哪谈得上什么爱情？

    可见了人之后，吕洸居然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有多喜欢郁怜，本来就想下聘礼求娶令爱，却被这卫沂捷足先登，幸好老天有眼，成全了自己，不叫卫沂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占得便宜！

    那一番话，很是动听。

    出了这般事，郁怜往后的婚事必然受到牵连，如今有一个真心人想要娶自己的女儿，不如顺水推舟做了这人情。

    于是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吕洸这人，郁怜不喜，因往日与卫沂交往，也碰过几次面，比起风度翩翩的卫沂，吕洸就显得阴鸷跋扈，说话总是带刺，很不讲理。

    当郁怜得知父亲的决定，面上不显，心中却波涛汹涌，然而吕洸的一句话又把郁怜堵死了，男人俯视着她，悄声道：“怎么，你又想让爹娘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