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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却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只道她的母家姓竺,是旧朝官宦,虽不列位于朝堂之上,但到底也是官家的小姐,出身必不同于普通的百姓人家。“后来,旧朝逐渐没落,竺家亦牵连不断,小姐一家便举家北迁,谁料却半路遭歹人拦劫,若不是遇上正在清扫流寇的大帅一行人,怕是连小姐与我,也是活不下来的。”周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尘封过往,在这一刻全部揭开般痛快,“经此一难,阖府上下二十几口人,也只剩得我与小姐,还有两个下人而已。许是大帅见怜,便将我们领回了府中,再到后来,小姐就成了这顾家的三太太。”“初始的时候,倒也是过得安稳。小姐自幼被护养在闺阁中,通晓诗词歌画,性子极其温婉,得了大帅的喜爱,俩人便是鹣鲽情深,相敬如宾的。只是这样的日子,在四太太准备进府的时候,却是到了头了。从古到今,这秋扇见捐的事儿,听得还少么?”轻寒顺着她幽幽的目光往窗外望去,才发现,外头的雪下得是这般大,“那后来呢?”周妈又深深叹了口气,“后来啊,那劳什子的四太太,到底是没进成顾家,我也从未得见过她,辗转说辞才知道,她不过是有人想要硬塞给大帅的一个工具罢了,不过这些自然是后话了。只是当时政道复杂,深宅里又是处处算计,几番波折,小姐已然心灰意冷,便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的年夜里,抱着还未足岁的小小姐,含恨出走。等到第二天找到的时候,在那墙角下,早已经是冻成了雪人。自打那以后,四少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成天也不说话,不理人,不过倒也还愿意跟着我。这时日久了,大太太便找了过来,说是堂堂一个少爷,不能总跟着一个下人过日子,便将他领到二太太房里去养着了,我也被派到厨房去做事。等再过了一些年岁,四少爷长大了,在府里能说上话了,才又将我差使回了上房里头。可那个时候,他便是成了我再也识不清的模样了…”轻寒仿若置身事中,突然觉得脸上似有凉意,用手一触才知竟是落下的泪。而眼前的周妈,更是满面的泪水,眼里红缟一片,声音哽咽着,已经再说不出清晰的话来。轻寒实在不忍,便握了握她的手,道:“周妈,时候不早了,说了这许多想也是累了,我送您回屋去罢。”周妈点点头,待到屋门口时,方平复下来,道:“他应当是往老宅里去了,大约可去那里寻他。”☆、10轻风拂面微波起(2)轻寒送回周妈后,便直接往老宅里去了。顾家的老宅于她而言,算不得熟悉,却也不陌生。想当初大夫人在时,曾寻了缘由将她赶到老宅去,算算也是住了月余的光景的。彼时,她住在旧宅一层的东侧客房里,现在想来,除了卧室与外头的小院里,倒是真的不曾去过别的地方了。虽然疏于整理,但好歹这里灯火通明,轻寒虽不是胆小之人,倒也不至于来到这样一个毫无人气的地方,还泰然自若的。她在外头略略站了站,犹豫着正要打退堂鼓时,恰就看见了相隔两端的西侧房里,传出些许微弱的光亮来,便索性一咬牙,穿过阴暗的蔽障,直直往那里走去。房里的光很暗,她在外头敲了两下门,试探着向里问道:“屋里有人吗?”天上还飘着大朵的雪花,冷风时不时的呼啸而过,吹得她背后直泛起层层凉意,正犹如芒刺在背,心中到底惧怕,再开口时竟就带了微微的哭腔,“你在不在?”旧式的沉木门扉“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轻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猛一哆嗦,却看见眼前晃过一个黑影,将她一把攥进了屋里,“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是周妈告诉我的。”“外头冷不冷?”他又问。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冷。”只听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将她往屋里带去,好离那炭炉近一些,坐定后,又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缓缓地摩挲着。轻寒看着他半低的头,掠过他的鬓发,只见那高挺的鼻梁,将他的另一半脸完全隐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他表情,只觉得很是沉闷,便抬头打量起周围来。只有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却已经燃去大半,暗黄的火烛在黑夜里不停飘忽着,底下结着一圈圈的蜡油;屋里倒生着炭炉,用的大抵是上称的物什,闻不出一丝的烟火气息,也还算暖和。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空气像是凝滞了,轻寒终于觉得难受,开口道:“方才,周妈与我说了许多话。”顾敬之大概是料想到了几分,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顿,只是这细微的动作,仍是被她感觉到了。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为她搓起手来。轻寒反是愈发不自在起来,一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边挪了挪位置,好面对着他,“你别怪周妈,是我向她问起你的,你……”“夜深了,休息罢。”顾敬之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说话,只一句便打断了所有她预备的言语。轻寒立时噤声,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有着丢不掉的怯懦。她总是这样怕他,怕惹他不悦,怕成为他的负累,更是怕他对她不再在意。而现在的他,又是这般怀着心事,应当是自己扰到他了罢。许是看出了些许,顾敬之又道:“这里冷,我送你回去。”说着,便要起身去拿她挂着的外衣,轻寒急忙扯住他,小声嗫嚅道:“你在这里,我也不走。”顾敬之回头看了看她,满心的无奈,却又不忍违了她的意,所幸屋中寝具俱全,倒也可以应付一晚。轻寒卧在床上,任由他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又掖了掖她颌下的被角,方觉得不够暖和,便去取了挂在外头的两人的大衣,覆在被衾之上。做完这些,他亦在一侧侧躺了下来,枕着一条胳膊,与她相对而望。轻寒见他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盖,亦不作他想的从被窝里伸出手,掀起一角被褥,道:“会着凉的,盖着些。”顾敬之将她抬起的手,往下压了压,“我身上寒气重,你快躺好。”可轻寒本就是个执拗之人,固执的再将被子掀开,又往他身旁靠了靠,将他一同盖在被下,这才罢休。顾敬之只好遂了她的意,只是这被褥实在是小,这一番折腾,就将她的半个肩背皆露在了外头,他扯了扯那头的背角,依旧无济于事,干脆将她揽进了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了一起。轻寒抬抬头,只能瞧见他的下巴,顺着微弱的光亮,看见那里隐隐冒着些青茬。想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只虚长了自己两岁,却不知比自己吃了多少多的苦头,瞬间心里就像被针扎过